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板上之前有些「已發表」或「未發表」的討論,這是台灣文學獎不論大小都有的一貫
規定,投稿作品不得在任何公開形式發表,不論出書或著是部落格,有此情事被發現
者即剝奪資格。大家也都很遵守,要發表的作品不是藏在硬碟,就是私下流傳親朋好
友。前陣子學校辦了個校內文學獎,就發生了這件事:兩篇主審青睞的文章,被發現
已於網路上發表過,就此剝奪資格。我不是當事人,不知道當事人做何感想,但打這
篇時心情十分複雜,自然是同為寫作者而言。這個規定對台灣的寫作者來說實在是太
嚴峻了。

我跟一個好朋友前幾年上了校內的小文學獎,集結成書在當屆文學獎的作品集,這兩
篇作品如今都長眠於圖書館一個陰暗不為人知的角落,一個小校聲名不盛的文學獎有
誰會在意呢?尤其台灣大獎小獎林立。一位來我們學校的評審說,只要每個文學獎都
投,一天大概可以投兩個文學獎。我總對大小林立的文學獎感到矛盾,他一方面看起
來給予了創作者金額資助,一方面卻把創作者的精力幾全收進了文學獎裡。文學獎不
再成為指標,創作者卻不得不前仆後繼地往文學獎走去。翻開近年新銳作家的經歷,
幾乎每位都經過大小文學獎的洗禮,沒拿過一些文學獎,好像經歷就不比別人似的。
創作者穿越了層層文學獎的窄門後,才得以進入市場,又面臨了市場更艱鉅的考驗。
(文學作品的「沒落」不在此談,討論夠多了)到最後,創作者有多少成果可以展現
在閱讀者眼前?有多少的作品是在這層層的關卡裡掉入失落的環節?

李賀的〈秋來〉一詩這樣說的:

「桐風驚心壯士苦,衰燈絡緯啼寒素。誰看青簡一編書,不遣花蟲粉空蠹。
思牽今夜腸應直,雨冷香魂弔書客。秋墳鬼唱鮑家詩,恨血千年土中碧。」

對於創作者而言,最大的焦慮應該就是不被閱讀了。對我而言,寫作總是一種溝通甚
至傾訴,是與世界僅存的一些對話方式,我想對於許多創作者也是如此。不被閱讀即
不能溝通,對創作者是很大的傷害,寫完了卻不能被看見,這篇作品甚至掉進了存不
存在的疑問。空山鳥語,有誰聽聞?作品總是嘔心瀝血寫成的,寫完作品,創作者對
作品的責任還未完,他還有責任讓文學作品被看見,然而我們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們
被看見?

身為創作者,我想每個人最常被鼓勵的就是:多投文學獎吧。這應該不只是我的經驗
才是,事實上除了文學獎,我們也從來不知道作品還有什麼地方可以被發表,我們能
做的最些微掙扎也不過就是把他放上網路上,例如無人問津的自己的小部落格,只有
親朋好友偶而點擊來看,還不會通篇讀完。或是一些小眾論壇,同樣無人聞問,默默
被推到歷史的前頁。然而這是最卑微的掙扎方式,因為作品需要被看見,他不能長埋
硬碟等待文學獎繁長的初複選(常常一等就是半年),沒上又是一場空需重頭來過,
等待下個文學獎的投稿時間與揭曉時間。就算有幸得獎,最後的歸宿也只是集結在文
學獎作品集,得獎後,舉辦方擁有發表權,而往往再無下文,如宣判它的死刑。比較
厲害的創作者或許能跳過文學獎這個步驟直接出書,然而出書後也喪失了競逐文學獎
的未發表文章資格,在文學獎引導文壇新人的環境下,一般除了大眾文學創作者,誰
能勇於走出,或著有辦法走出文學獎的路子?對於不被市場看好的純文學領域,連文
學獎作品都不一定能出書了,更遑論是沒鍍過金的創作者?

投稿作品不得發表過,幾乎每個文學獎都有這樣規定,然而日本的文學獎大多是從已
發表文章中選出,如芥川文學獎就是「選拔委員從報章雜誌上,新人作家或無名作家
所發表的純文學短篇作品中,挑選出最優秀的作品。」,雖然都同名為文學獎,但文
學獎的內涵不同,背後的脈絡也因此千差地遠。對於創作者來說,我是比較喜歡這種
方式的,現今的文學獎太「十年寒窗無人問」了,且一舉成名,又豈會天下盡知?而
作品最怕的,就是無人聞問,文學作品總是在被閱讀的當下才得以存在,然而在投文
學獎的結果出爐前,他必須被創作者小心翼翼藏起,就怕觸犯了不得發表的規定,這
與文學的基本理念基本背道而馳了。書寫不就是為了被看見嗎?

更別提更多的文學獎決定了創作者的書寫取向了,「畫眉深淺入時無」的現象在文學
獎的路上太常發生,評審的喜好也決定了哪些作品被看見,哪些不被看見,讀者總只
能透過評審的眼看文學作品,無形中扼殺了更多的作品生存空間,也扼殺了讀者的視
野。很多讀者對純文學作品抱著批評,因為他們總是只能看見作品的一些面向,這現
象自然有許多原因,然而現在的文學發表形式難道不需檢討?

我們的文學正走向一個崎嶇而怪異的路子。台灣的文學獎文化實在怪異,引領了文壇
的走向。我很肯定文學獎的意義,但文學獎可以有更好的表達方式,希望不久的將來,
文學獎能慢慢往更好的方向改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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