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元一八九五年,甲午戰爭,清政府戰敗,與日本簽訂馬關條約,台灣割讓日本。

  自此之後,台灣進入長達半世紀的日治時期。

  西元一九二五年,日據時期,新竹州。

  憲兵總隊,憲兵府。

  「你如此繼續糾纏下去,對大家都麻煩。早早把事情說出來,大家早早結束,也不必把事情變得這麼複雜;你現在不說,我們憲兵隊遲早還是查的出來的。到時候,可就不會這麼便宜妳了。」憲兵府的角落,一間房間內,男人對被綁在木椅上的女人怒斥。

  「呸!你們這群日本鬼子說話能信麼?踏入間諜這行,本來就是在刀口上舔血,你認為這樣小小的威嚇於我有用?」被綁在木椅上的女人毫不畏懼。

  那女人上身只有一件上衣,上衣十分破爛,還帶有斑斑血跡,但真正令人不敢直視的不是她身上的遍遍傷疤,而是她嬌豔不可方物的容顏。

  「啪──」男人身旁站的一位憲兵,一巴掌打在女人的臉上:「你這婊子可不要不知好歹,隊長給你一點甜頭妳就飛上天了?」接著一把抬起那女人的下顎,獰笑道:「看妳也頗具姿色,再不招,嘿嘿……

  「你敢?」女人咬牙切齒,聲音卻也有點發顫了。

  「唉……直澄,你退下去。」男人向那憲兵揮了揮手。

  吉國直澄只能默默放開那女人的手,退到一旁去。

  「我再問妳一句,妳究竟招不招?是誰指使妳潛進來?妳盜取資料後又是要交給誰?」男人似乎不耐煩起來。

  「秋本明,喔不,還是該稱呼你為林淳紹?我親愛的憲兵隊隊長。」女人仍是毫不在意。

  「好好……算我服了妳。直澄,把她給我帶下去,不要給他吃東西,也不要給她水喝,我就不信了……」林淳紹手一揮,吉國直澄立刻一聲:「是。」就把女人從椅子上拉了起來。

  女人跟著吉國直澄站了起來,惡狠狠的瞪了林淳紹一眼,說道:「你明明身為台灣人,卻甘願做日本人的鷹犬,哼,枉費你飽讀多少先人之言。」

  林淳紹面色鐵青,道:「帶下去。」

 

  次日,午夜,弦月高掛,總督府角落的小房間。

  吉國直澄又將女人帶了上來。

  林淳紹坐在椅上,不發一語。

  女人仍是罵不絕口:「你難道不知道日本人如何壓榨我們台灣人嗎?為什麼還願幫他們做事?」「你這異族走狗,日本鷹犬。」

  吉國直澄眉頭一皺,林淳紹揮手喚他退了下去。

  房內只留下林淳紹和那女人。

  林淳紹輕輕靠近那女人,在她耳邊呢喃:「弓美晴。」

  女人嬌軀微顫,顫聲道:「你怎知道我的名字?」

  林淳紹哈哈一笑:「我不是跟妳說了,妳就算不說出來我遲早也會知道的。弓美晴,還是該叫妳卓沛?」

  卓沛低下頭來:「你想怎麼樣?」

  林淳紹一拍桌子,站起身來:「好,我就喜歡爽快的人。妳名叫卓沛,丈夫是黃定江對吧?」

  卓沛輕輕點了點頭。

  林淳紹接著說:「你丈夫在三年前就無故失蹤,然後被日本政府判定已經死亡。還有,你們倆育有一子,叫黃軍平。」

  卓沛大驚:「你究竟是誰?憑日本總督府的辦事效力,不可能在一夜之間便查出我的底細。」

  林淳紹微微一笑,輕聲說道:「我是誰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的立場跟你是一樣的。」

  卓沛一怔,似乎還沒反應過來:「你……你說……你也是要打擊日本政府的?」

  林淳紹點了點頭,接著雙手擺在束縛住卓沛的繩索上,用力一扯,那繩索竟然便應聲而斷。

  卓沛一得自由,悶哼一聲,左手化拳便往林淳紹的左胸打去,這拳去勢飛快,林淳紹眼見是躲不過了。

  哪知林淳紹右手伸出去,便將卓沛的左手握了住。

  要知卓沛身為女間諜,但武術這種基本功自是練得非同小可;林淳紹一抓便抓下卓沛的一拳,功力之純猶在卓沛之上。

  卓沛大驚,怒喝:「死日本賊子,你以為這樣便能戲弄於我嗎?」

  林淳紹也不生氣,柔聲道:「妳不相信我?」

  卓沛想掙脫他:「放開我。」

  林淳紹卻更加緊實的摟住她,在她耳邊低語:「女間諜應該是用身體來換取情報的吧?」

  卓沛被他一摟,原本滿臉怒氣瞬間煙消雲散,盈盈笑說:「對阿,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,憲兵隊隊長,請問我現在換還來得及嗎?」

  林淳紹吻了吻她櫻唇,深情的望著她的雙眼,似乎說著:「這種事情是永遠不嫌晚的。」

  卓沛嚶嚀一聲,投入林淳紹的懷抱。

  當天,日軍五百人包圍憲兵府,不到一刻鐘的時間,憲兵府瞬間陷入一片火海,所有一切燒得精光,並在火熄滅後的憲兵府內,發現林淳紹的遺體,日本總督府便以意外作結,並以軍人儀式厚葬林淳紹。

  西元一九四三年,盧溝橋事變爆發後的第六年。

  二次世界大戰如火如荼的展開,戰火漸漸向台灣蔓延。

  日據時期,花蓮港廳。

  風和萬千的天空,萬里無雲,山腳下住著幾戶人家。

  清風伴著花香,這就是後山的樣貌:與世無爭。

  但事實卻不是如此,因為日軍的觸手已經慢慢開始延伸此地。

  小溪村,雖然稱做小溪村,卻沒有緊鄰小溪,遠處山巔。

  一鷹翔於遠處山巔之上。

  「你瞧,那隻鷹。」老人指著天空一隻老鷹,鷹不斷的向上飛,盤旋、盤旋,卻莫名其妙的墜落。

  「為什麼牠會墜落?」少年問。

  少年皮膚偏黑,濃眉大眼,少年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一頭頭髮,頭髮自後腦而起,是淡黃色,而前段則為烏黑之色。

  「每件事物都是如此,當他到了最高點,一定會墜落下來。」

  「所以牠死了嗎?」少年天真的問。

  「不一定。」

  「牠都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,竟然沒有死?」

  「他應該是要滿足動物最基本的需求──覓食。」真如老人所言,老鷹再次出現的時候嘴裡已經多了一條蛇。

  「老爹,你怎麼知道他是要覓食?」少年佩服老人。

  「真一,記得我常常跟你說過的那句話嗎?」

  「記得,當然記得;大自然的萬物常常會透露我們待人處世的道理。所以我們常常坐在山巔上欣賞這片自然。」

  「嗯。」老者點頭:「那你這次看見了什麼?」

  

  台灣,台中州。

  國軍秘密軍事重地。

  面對一個二十歲的少年來說,要記住五歲,甚至更早以前的回憶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
  面對任何人都是如此,自己在五歲時做過什麼,幾乎都已經忘得一乾二淨。

  但這少年不同,他握緊雙拳:「是誰奪走我的父母。為什麼我在兩歲的時後,父親離開了我、五歲的時後,母親也離開了我,為什麼?為什麼?」少年內心的聲音就這樣不斷的盤問自己。

  他是國軍五十年來,少見的精英人物,能記起自己五歲,甚至兩歲的時候的事情,他能不強悍嗎?

 

  「日本人太過分了,為什麼我們千辛萬苦打到的鹿皮要給他們一半以上?」真一抱怨。

  「真一,說話注意分寸。小心日本警察。」老人吐了一輪煙圈。

  「哈哈……哈哈……老爹,我小時後你就用這嚇唬我,我會被你耍的一愣一愣的,但是,現在我不會這麼容易上當啦,哈哈。」

  老人深吸一口煙斗,搖頭:「唉,你這鬼靈精。」

  「老爹,我們來比劍!」真一拾起地上的兩根枯枝,將一支遞給老人。

  「小心。」老人話剛說完,枯枝已經往真一的左頰點去。

  真一腳步一錯,立即避開,手中枯枝也往老人的左頰點去;老人呵呵一笑,枯枝逕往真一手上枯枝打去;真一見老人枯枝黏將上來,手腕一擺,枯枝方向一變,點向老人的右肩;老人枯枝也跟著變方向,又往真一的枯枝黏去;真一枯枝方向不管怎麼變,都被老人的枯枝追到。

  「為什麼你都能知道我的出招方向?」真一丟下手上的枯枝。

  「速度,不是我知道,而是我跟上你,而你的速度不夠快。」老人拿著枯枝虛晃了幾下。

  真一又問:「老爹,你右臂是怎麼斷去的?」

  老人就如同被什麼動物咬了一口,一掌拍在身旁的岩石上,怒斥:「我不是跟你說過這事不要問嗎?只要時機成熟我自然就會告訴你。」

  真一急問:「那什麼時候叫做時機成熟?」

  老人望向天邊的幾朵白雲,又吐了一輪煙圈,輕輕說著:「等,現在就只能等,無論多麼急,就只能等。」

  真一哈哈一笑:「又開始了嗎?你每次說到這裡總會眼望白雲,然後就說只能等。唉……難道也要等到我白頭嗎?」

  老人望向真一,嚴肅的說:「沒錯,就只能等,如果真的你也等到白頭,那也只有繼續等,不過我會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你。每個人生下來就有每個人的使命,如果使命沒有找上你,你就只能等。」

  「好,那就等吧。」真一點頭。

  

  突然一陣腳步聲,一個年輕人從山下奔了上來:「老爹,您在忙嗎?」

  「怎麼?」老人緩緩放下煙斗。

  年輕人道:「方才幾位村人整地時,挖掘到一個破舊的鐵盒子。村民覺得您見多識廣,所以想請您來看看。」

  老人向那年輕人擺了擺手:「好,我這就下去瞧瞧。真一……」接著就站起身來,真一連忙上前扶住他。

   兩人緩緩從山上走下來,那年輕人總是畢恭畢敬的走在後頭,絲毫沒有催促的意思。

  山腳挖掘出鐵盒子的地方早已擠滿村民:看熱鬧一向都是人類的通病。

  「老爹。」「老爹您來啦。」「老爹,在這裡,就是這盒子。」「快讓一條路給老爹!」村民對這老人很尊敬,也很熱情。

  老人看那盒子不過就一個成人的雙手可以捧起的大小,眉頭卻是深鎖。

  「好……好,大家都好,各位請退開點,這盒子似乎不太尋常。」老者用剩下的左臂向四周的村民揮了揮。

  村民一聽見他指揮,紛紛走避,只有真一還留在他身邊。

  「小子,你還佇在這幹嘛?」老人眼神向真一一瞪。

  「我是您的助手,當然要待在您身邊。」真一嘻嘻一笑。

  老人再不多說,左手拾起一個小石子,夾在拇指、中指之間,只聽一聲破空聲,石子便彈向那盒子,卻只發出普通的石子撞擊金屬之聲。

  真一也順手撿起一個石子,問道:「老爹,也給我彈彈看成不成?」

  「好,你試試看,小心安全。」老人點了點頭。

  「是」真一應了一聲,那石子便彈指而出,破空聲之大,猶在那老人之上,鐵盒子喀一聲,竟被打開了。

  老人正待上前查看,真一卻已經搶先一步,幾腳便跨到鐵盒子旁邊來,低頭一看,鐵盒子裡面卻只放了四段斷裂的金屬,還有一段木柄,似乎是一把斷劍。

  真一二話不說,立刻捧起那盒子到老人面前,說道:「老爹,這盒子似乎沒有什麼特別之處,只有一把斷劍。」

  老人看看那盒子,眼神閃過一絲喜悅,但那喜悅也只是瞬間的事情,馬上又變回平常的嚴肅,向四周村民大喊:「這盒子乍看之下,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,待我回去細細查看。這件事就不必告訴保甲了。」他的語氣雖然像是懇求,但實際上卻是命令。

  真一扶著老者、抱著鐵盒子,轉瞬又來到山顛,老人揀了一顆巨石頭坐下,然後接過真一手上的盒子,目不轉瞬的盯著它。

  真一站在一旁,兩人沉默良久後,真一才開口:「老爹,這盒子有什麼特別之處嗎?」

  老人低聲道:「特別不是在這盒子,而是在這把斷劍。」

  「這把斷劍?都斷掉了還能有什麼作用嗎?」

  「這把斷劍並不是普通的鐵劍,你看看這裡。」老人說著,拿起了斷劍的木柄,只見柄上刻了個「楚」字,雖然木頭已經破損不堪,但那楚字卻是清晰可見。

  「這『楚』字有什麼關係嗎?這是楚漢相爭之後所留下的兵器嗎?但事隔這麼久也不可能以這些兵器對抗日本政府吧。」

  「這兵器可不是普通的兵器,有些事你不方便知道……」猛然轟一聲,山腳下竟然竄起了大火。

  真一大驚,只見一個小女孩從山腳下跑了上來,滿臉都是淚痕:「真一哥哥,你快點去看看,日本軍又來大鬧了,還抓住了七帆姊姊。」

  真一大怒:「日軍為何而來?不是該給他們的都給了嗎?」

  「不知道,他們莫名其妙就跑來,說我們私藏兵器,然後還放火燒了我們幾間房。」小女孩的淚水仍是簌簌不止。

  「這些日軍真是欺人太甚!老爹……」真一雙手握拳。

  「去吧,是該反擊的時候了,我們等到了……把這鐵盒子也帶去吧。」老人打斷真一的話頭。

  真一一愣,隨即雙手接過鐵盒子,恭恭敬敬的道:「是。」另一隻手牽過小女孩的手,便往山下奔去。

  老者左手手指輕輕動了幾下,就如同在計算什麼,喃喃自語著:「天意,一切都是天意。日本政府覆滅之時不遠矣。」

 

  真一三步併作兩步,不一會兒便來到山腳下,只見幾個村民跪在地上,已經被日軍五花大綁綑了起來,三個日兵對著跪在地上的村民辱罵。另一個日兵左手拉著一條粗線,線後面竟然被綁著三名美貌少女,而最後一位就是那個小女孩口中的七帆姐姐。

  七帆看見真一到來,滿臉淚水,口中卻只說道:「真一,不要再以我為念,你好好活下去罷。」

  那日兵不斷討好七帆都未得其果,一見這少年到來便讓這少女真情流露,醋意油然而生,右手摟向七帆的腰間,淫笑道:「少年仔,你這媳婦兒長官說要收去,可不能怨我。」伸嘴便要就要觸及七帆的玉顏。

  日軍自從侵華以來,燒殺擄掠之事做得不計其數,時常都有日人將少女抓去充作小妾甚至軍妓。

  七帆被那日兵緊緊抱著,絲毫無法動彈,髒口離自己的臉蛋不過數寸,眼神卻柔情似水的望向真一,一滴一滴的淚水都滴進了塵土。

  小女孩哭聲叫道:「七帆姊姊!」

  真一心如刀割,二話不說,左手把鐵盒交給小女孩,並把她往後一推,身子護在她身前,右手伸進懷中,摸出一把手槍,槍管直接瞄向那摟著七帆的日兵;砰一聲,那一槍竟直接打穿日兵的太陽穴。

  那日兵見他拔槍,萬萬料不到他會對自己出手,況且就算反應的過來,也難避此禍。

  其餘日兵連忙反應過來,拔槍射向真一,哪知真一卻像四周佈滿一道空氣屏障,子彈到了他身前紛紛落下,跟本欺不近他身周。

  日兵首領大驚,顫聲道:「這傢伙是義和團的餘孽,大家別慌,用刀子砍他。」

  八國聯軍之後,義和團仍未被剷除乾淨,時常有自稱義和團之人起義作亂。那日兵首領見真一刀槍不入,以為便是傳聞中的義和團。

  餘下的八位日兵,紛紛丟下手槍,拔出腰間的砍刀,霎時鏗鏘聲四起。

  「你們確定真的要拿這種破銅爛鐵對付我?」真一冷笑。

  「你以為你殺了我們可以全身而退嗎?」日兵首領嘴上說不怕,但聲音卻已發顫。

  真一哈哈笑道:「你想威逼我嗎?哈哈,我既然要與你們攤牌,就一定會有籌碼。」

  日兵首領不知所措,他們原本預測,來這種小村莊辦事,只需一個十人小隊便已足夠應付;日本人自從「霧社事件」之後,就在台民心中烙下殘忍的威嚴,只要武力反抗,下場必定淒慘。

  真一大聲道:「從今以後,我不叫廣島真一,我叫林冰。」

  「你……你這不是公然造反嗎?」日兵首領滿臉驚恐。

  林冰右手食指扣下板機,砰一聲,又一個日兵倒在血泊之中。

  日兵首領早已嚇得說不出話來:「你…………」只吐得出這兩個字。

  但日兵首領自己也知道,現在他們就像砧板上的魚肉,只能任這名少年宰割。

  林冰指著日兵,厲聲道:「你們日本終於也知道這種被屠殺的滋味了吧?」

  日兵大吼一聲,砍刀紛遞而出,林冰一個轉身,拋下手槍,踢起地上一截木棍,木棍已經在手,與之周旋。一位日兵砍刀砍向林冰左腰,一位砍向右腰,再有兩位分擊林冰左胸、右胸。林冰冷笑一聲,向後一躍,木棍連打胸前的兩位砍刀,一打一晃之下,日兵手上砍刀竟然便脫手而出,日兵都是一驚。林冰變換奇快,木棍立刻脫手,奪下砍刀,連續兩刺,胸前兩位日兵就這樣被他刺死。

  日兵首領雖然害怕,卻也大聲怒吼:「快上,擒住他。」

  那兩位攻擊林冰左腰、右腰的日兵雖然砍了個空,畢竟也是受過訓練,毫不懼怕,砍刀一轉,擊向林冰左右大腿,而後兩名日軍補上。林冰不等補上的日兵,先行攻擊,一跳躍開,砍刀輕輕劃在他們頸上,於是日兵又折了兩個。

  日兵首領豪氣徒生,挺刀而立,手朝後一揮:「你們退開。」

  「好,我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,閣下大名?若你打輸,我也會放過你的下屬。」林冰登時客氣起來。

  「好說,我叫山下拓海。」日本首領也客套起來。

  日本雖然屠戮、殖民,但他們心內還是深深的遵守「武士道」的精神,所以對於英雄,他們也很敬重。

  林冰大喝一聲,砍刀連續三刀劈向山下拓海,山下拓海不敢大意,也以砍刀擋開。林冰招式一變,砍刀直刺山下拓海的左肩,山下拓海側身一避,迴刀削林冰右肩,林冰暗讚:「好刀法。」右手手臂一擺,不知從哪裡竄出,一掌拍在山下拓海的左胸,山下拓海的砍刀離自己右肩也不過只有二吋。

  山下拓海被這掌一拍,登時胸口氣悶,可見此掌力道非同小可,究竟臨危不亂,砍刀突然亂砍,卻也亂中有序,幾刀都指向林冰腹部要害,林冰不知虛實,只能以砍刀阻開。山下拓海猛然一變,一刀刺向林冰右肩,林冰側身,右手食、中二指伸出,看準砍刀的砍向,猛力一彈,砍刀竟然被他彈出一丈有餘,接著左手砍刀已經架在山下拓海的脖子上。

  「我輸了。」山下拓海神色黯然。

  「帶著你的下屬走吧。」林冰丟下手上的砍刀。

  「多謝。」山下拓海一揖,一把短刀卻已經沒入自己小腹。

  其餘日兵也跟著拔出腰間小刀,嗤一聲,紛紛倒地。

  林冰也不回頭,因為他知道,這就是日人心中的武士道精神。

  村人目睹這驚心動魄的屠殺記,久久不能言語,靜默許久,才響起如雷掌聲。

  林冰連忙上前解開被綁的村人、七帆的束縛。然後指著那十具屍首說:「這十人被我殺死,日本政府不會善罷干休,但起碼也要五日後才追得到這邊來,所以……

  話還沒說完,七帆忍不住上前擁住真一:「真一,你何必為我……」後面的話卻是感動到說不下去了。

 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,近幾年來也有許多兒時玩伴被日軍抓去,都毫無消息,這次,七帆當真害怕悲劇會重演。

  林冰柔聲道:「這不僅僅是為了你,還為了全村的村民。」續對村民說道:「煩請你們將除了這保甲長的其餘九名日兵埋了,然後幫我備一匹馬。」

  「你要馬做什麼?」七帆狐疑。

  「我自有作法……各位,對不起,因為我的衝動,你們必須連夜撤出此村了。」林冰向四周村民一揖,對自己的莽撞深感抱歉。

  村民面對這十之八九的滅村危機,卻絲毫不以為意。

  一個村民從人群中走了出來,說:「是老爹指使你這麼做的嗎?」

  林冰認得他是平常跟在老爹身旁的猿渡叔叔,便恭敬得道:「老爹只告訴我放手去做,並沒有……」忽然有個聲音從他身後傳出來:「各位,日本政府覆滅之時不遠矣。我們不必再忍氣吞聲了。」林冰一轉身,那聲音正是老者。

  林冰連忙上前攙扶老者,老者卻掙脫他伸過來的手,呵呵笑說:「不用扶我了,我雖然年老,卻沒有這麼不中用。」

  「這……老爹,什麼意思?」林冰不解,平常走路都需要人扶的老爹,竟然可以自己從山上走了下來。

  老人一呼:「日軍殖民台灣五十年,該是自食惡果的時候了,你瞧瞧……」說著手指指向小女孩,只見小女孩手上的鐵盒已經不見,但卻多了一柄利劍。

  那劍劍鋒遠看便寒澈如水,劍上所透出的殺氣更是令人站遠便感受到那壓迫感,遠看便知是一把神兵;小女孩雙手呈上那柄利劍,林冰接過來,摸了摸頭,問:「這是……

  「你看看劍柄,有一個字。」老者手指那把劍。

  林冰倒轉長劍,望向劍柄,只見劍柄赫然寫了一個「楚」字。

  老人道:「這正是鐵盒子中的那把斷劍。」

  林冰又驚又喜:「那為什麼……」老人牽著他手,低聲說道:「你跟我來。」

  兩人走出村落,迂迴幾轉,來到一個大岩洞,岩洞前面立著一個木牌,上頭寫著:「險地勿入」。

  林冰對這山洞再清楚也不過,因為此地從他有記憶以來,便被村內長者說是村內禁地,因此他也很少接觸這神秘山洞。

  老人拉高簡陋的長繩,走進洞內。山洞原本開口甚大,但越向深處便越來越窄,之後甚至一個人通過都有些許困難,但過了那窄道之後,卻開闊了起來,洞內原來還有一個石室。

  林冰從未進來過這個石室,但卻也不問,他自然知道這石室必藏有天大的秘密,而這秘密就像老者斷去的右臂一樣:時機到了自然就會知道。

  老人走到一面石牆:「你看這裡。」

  林冰抬頭望去,只見石牆上面有七個缺口,而每一個缺口似乎能容下一把武器,而缺口旁邊分別刻著七字:「齊、楚、燕、秦、韓、趙、魏」,那七字雕工細琢,顯是出自名家之手。

  「這……這是……」林冰終於忍耐不住。

  「這是我們發現的一個重大的秘密,國軍、共軍還有日軍,都在尋找這個遺跡。」

  「國軍?」

  「沒錯,我先來說說我的來歷,我是隸屬於國軍第九秘密情報單位的秘密警察。」老人自我介紹。

  「那……這遺跡又是?」

  「你不要如此猴急,待我慢慢道來。首先,我們村內大部分的人都有接受過國軍的祕密訓練。」

  「幾乎……幾乎都有過?」林冰大驚。

  「沒錯,幾乎都有。」

  「連七帆都有?」

  「當然。因為這個村,大部分都住著祕密警察的遺族,沒人保護就只能自立自強。」老者點頭如搗蒜。

  「這……」林冰實在難以相信。與自己相處近二十年的小溪村村民,竟然都可能受過祕密訓練。

  「我知道這令你難以相信,我們為了守護這座遺跡,定居在此。」

  「這座遺跡到底有什麼特別?」

  「根據史書記載,還有國軍考古能手的研究,這座遺跡是古代秦國統一天下之後所遺留下來的巨大兵器。」

  「巨大兵器?」

  「沒錯,這聽起來雖然很荒謬,但這座遺跡確確實實是古代兵器。相似於這古代遺跡在歷史上曾經出現過三次,一次是三國末期,司馬氏欲統一天下之時;二次是五代末期,趙匡胤黃袍加身之後;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元末,明太祖起義之初。相傳這種古代兵器於第五次的出現,會帶來非同小可的毀滅災難。」

  「這是第四次?所以你要說這古代兵器可以幫我們趕走日本?」林冰吞了一口口水。

  「正是。」老者目光一閃。

  「國軍辦事,什麼時候不問蒼生問鬼神了。」林冰大笑。

  老者正色道:「或許你真的認為不可能,但是,那柄斷劍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自己組合?為什麼日軍對你射擊,你卻可以毫髮無傷?」

  「也對……為什麼?」林冰搔了搔頭。

  「那柄楚劍,就是鑰匙之一,你看看對應楚的武器缺口,是不是一把劍?」

  林冰抬頭望了石牆,果然楚字旁邊就是可以恰恰放進那把劍,但缺口裡面卻多了兩個字:「勇武」。

  林冰大惑不解,指著那兩字:「但是,為什麼只有楚的缺口有勇武兩字?」

  「因為你激發了楚劍所需要的情感元素,所以劍才能重組,並且給予你防護力。」

  「所以楚劍所需要的元素就是勇武?」

  「沒錯,你表現出了這個元素,所以楚劍方能保護你。」

  「那其他六把呢?」

  「都是未知數。」

  「都不知道元素是什麼?」

  「對,是不知道。唯一知道的是燕、楚、齊是正面元素,而魏、韓、秦是負面元素;趙比較麻煩,仍舊是個謎團。」

  林冰看向代表趙的缺口,卻只是一個小小的圓圈,他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武器是這種形狀。

  「所以我要收齊七把武器,開啟這個巨大兵器?」

  老者搖頭:「不是,你只需要收集正面元素的三把,負面元素的三把另外有人會去負責,而趙武卻只能見機行事。」

  「……

  老者左臂向右肩拍了數下,接著走進來一位英挺少年,年約二十左右,進來後就向老者恭敬一揖,但對林冰卻絲毫不理。

  老者向那少年一指,道:「這是黃楠,也是祕密警察,由他所率領的五十人,會將負面元素三把收集回來。」

  「那我也可以指揮五十人嗎?」林冰語氣帶有些許喜悅。

  老者一笑:「當然不是……」說完又拍了拍肩膀,進來四位少年少女,其中一位就是七帆,而另外二位少年是村內的熟面孔,只有一位少女是從未見過的。 

  「只有這位你不識得吧?」老者向少女一指。

  林冰看她身高不高,但霧鬢風鬟、面如美玉,只瞧著癡了。

  七帆嗔道:「怎麼,瞧人瞧到不會答話了嗎?」

  林冰連忙回神,頻點頭:「沒錯,她是……

  「這位叫做戚儀,也是國軍的秘密警察。」老者偷瞧了一眼七帆,想笑卻又不便笑出來。

  「你好。」戚儀嫣然一笑。

  老者正色道:「黃楠、林冰,我要你們分別從台灣西部、東部,分別收集到這六把武器,並在一年半後的今天在此一聚,若要剿滅日軍,神兵利器定是不可少。我觀察星象,日本政府約在兩年後便會在台宣告瓦解,但星象的景觀卻與這七把武器密不可分,只要缺少一把,未來將難以預料,這樣清楚了嗎?」

  眾人除了林冰以外,右手齊眉,雙腳一閉,大聲道:「清楚。」

  老者一喊:「好,開始行動吧。」語畢,眾人紛紛便往山洞外走去。

  林冰卻被戚儀那一笑,笑出了七魂六魄,毫無動靜。

  七帆又再哼了一聲,才走出山洞。

  分秒必爭的命運之輪,不停轉動著,沒人能夠將他停住。

  為了搶在共軍、日軍前頭拿到其餘的六把武器,黃楠、林冰決定隔日出發,搶到一秒便是一秒。

  當天夜晚,營火星菲,林冰、七帆一行人圍繞著營火,似乎是個送行會。

  「喝完這杯酒,大夥為了國家、為了和平,奮勇向前,不論倒在前頭的屍體是敵人或是你的朋友,都不能猶豫,只能挺進。」老人左手高舉酒杯。

  「好!」眾人聲音拉得長長的,迴蕩在整個小溪村。

  林冰本來就是喜愛熱鬧之人,當下便多喝了幾杯,向身旁的七帆嘻嘻笑道:「七帆。」

  七帆卻哼了一聲,不去理他,站起身來便往旁邊走去。

  「天下最可怕的,就是女人吃醋。」林冰左邊的一個少年,拍了拍他肩膀。

  林冰哈哈一笑,連忙追了上去。

  七帆聽見那少年的話,回頭瞪了他一眼,卻又停步不走。

  林冰走到七帆身前,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。

  七帆一張俏臉紅噗噗的,別過頭去,不願去瞧林冰。

  林冰在七帆身後,柔聲道:「七帆。」

  七帆被他一喊,嬌軀一震,十多年來與他朝夕相處的景像一一浮現。記得有一次:有一個日本少年欺負自己,結果林冰一怒之下把那少年推入溪中喝了幾口水,也因為這件事還跑進山裡躲了幾天;還有一次,自己在山上遇到一隻大花豹,幾乎命喪豹口,幸好林冰用一截木棍把那花豹打跑。

  林冰見她毫無反應,殊不知她內心已經起了多大的波瀾。

  七帆忽然轉身緊緊摟住林冰,她不希望自己留下遺憾,在這種動亂的年代,隨時的再見都有可能是永別,她只希望能把握住每一刻的相聚,接下來的任務,凶險不知在何處。

  林冰被她一抱,也伸臂摟緊她。此時,夜不語、星不語、風不語,久久萬物似乎寧靜,這一刻,無聲比有聲更美。

 

  翌日,陽光被遮在黑雲後面,只透出些許的光亮。

  林冰駕馬,向老人揮了揮手,就像初出茅廬的弟子一樣,林冰背上背上了那把楚劍。他還深記著昨夜老者對他說的那句話:「不要畏懼!只要畏懼,楚劍需要的勇武將不復在,而其所張開的保護傘也會隨之消失。」林冰雙腳一蹬,馬兒便向北奔去。

  七帆也向老人辭行,腳一蹬,與戚儀一起跟著林冰向北。

  「保重,各位」老人朝北方揮了揮手。

  黃楠卻與其下屬五十人,搭著幾部軍用車,向南開去,因為負面元素需要由日軍激發,而他們的任務就是要與日軍正面交鋒。

  林冰一行人,腳程奇快,不出數日,已經來到台灣東北角一帶,隸屬於台北州。

  從花蓮州向北的路上,途中日軍根本比想像中的少很多,中日大戰許多日軍都被調派出去,所以台灣本島的日軍已經所剩無幾。

  「台灣東北角何其大?這齊國武器到底藏在哪?」林冰緣溪下馬,在溪中捧了口清水,咕嚕喝了起來。

  「根據國軍的考古探查,齊國武器是埋在平地、盆地部分,大約就是貼近這裡」戚儀說著伸手在地圖上圈一圈,她圈的位置大概就是靠近台灣北邊的位置。

  「林冰,你覺得呢?」說話的是跟著林冰在小溪村長大的少年──許坤。

  許坤身高比林冰來的更高,皮膚黝黑,五官深邃,一身肌肉,但他的相貌,卻頗為和善,絲毫不像是身有武藝之人。

  「就依戚儀的意思吧。」林冰口中叼了一根乾草。

  「且住,有人朝這邊過來了」另一個少年伏在地上,耳朵貼著地面。

  說話這人也是在小溪村長大的少年──徐香山,徐香山相較林冰就矮上許多,五官偏小,皮膚卻白中帶點微紅,但他敏銳的觀察力卻是幫助林冰的有利武器之一。

  許坤連忙跳下馬來,把馬往草叢中牽去。

  「有幾個人?」七帆也是微微一驚。

  徐香山耳朵貼著,右手食指在地上點了十來下,說:「是馬蹄聲,大概有十來多騎。」

  林冰大讚:「香山你真厲害,竟然這樣便能知道有多少人。」

  「八九不離十是日軍。日軍與國軍正在打仗,所以近幾年來日軍雖然變少,但巡弋的次數卻變多了。」戚儀冷靜的補充。

  「能避就避吧,我們的任務是避免正面交鋒。」林冰無奈,卻磨拳擦掌。

  五個人趕緊把馬拉進路旁草叢,並且揀了幾處高草叢躲藏,但馬隊似乎還是甚遠,可見徐香山的聽力多麼敏銳。

  五人屏氣凝神,待那群馬隊到來,越到近處,竟耳聞一陣少女的哭泣聲。

  原來十多人的馬隊後面跟著一輛囚車,車上載著五位不過十五來歲的少女,日軍就把台民當作貨物載來載去。

  林冰一見大怒,背上楚劍寒光一閃,當頭便把領頭的日軍砍下馬來。

  其餘日兵更是大驚,大嚷:「你們是何人,竟然干涉台東廳遊廓的業務?」

  林冰大疑,問身旁七帆:「遊廓是什麼?」

  七帆俏臉緋紅,低聲說:「那是妓院。」

  林冰也是一窘,大聲喝道:「把他們殺乾淨就是了。」青光幾閃,又砍倒幾個日軍。

  七帆長鞭亂舞,日軍根本欺不進她近身,幾個不注意,臉上還多了數條血痕。

  戚儀擅使飛刀,飛刀一出,絕無虛發。

  許坤大砍刀幾轉,一個日兵從肩起被他一刀砍到腰間。

  徐香山一把長槍,囚車鐵鎖先被他一槍刺斷,接著大喊:「你們快用日軍留下的馬回家去吧。」

  日軍十來個瞬間被這五人砍到寥寥不剩,三個日兵見五人如此威武,便要蹬馬逃走,林冰見狀連忙向戚儀大喊:「不要讓他們逃了。」

  戚儀一點頭,三把飛刀迅然射出,有如流星趕月,那三人當場連哼都沒哼,就此斃命。

  林冰大讚:「好俊的飛刀功夫。」

  「過獎。」戚儀一笑。

  五人接著問五位少女從哪邊被擄來,原來都是從台灣北部要被送去台東廳,少女家中不是沒錢就是被追債,才被迫賣給日本政府。

  林冰喃喃自語:「看來這次日軍不是強擄。」

  一行人決定往少女的來處而去,看能否查到些許蛛絲馬跡。

  黃楠車隊,由花蓮州向南,經高雄州往台南州而去。

  路上早有許多日軍在部屬,都被黃楠一一擺平,但越往北,日軍數量卻越來越多,果然一到台南州便被攔截下來,黃楠還有下屬五十一人,都被日軍囚禁。

  夜黑,月明,星稀。

  寥寥人影竄在台南州的憲兵府頂,來去無影無蹤,如同鬼魅。

  「走,這邊走。」為首黑影手一揮,兩個黑影跟著晃了出去。

  為首黑影也踏出一步,正要跟著上去,忽覺背後勁風奇強,不急不徐的後空一翻,兩枚十字鏢就這樣釘在屋簷上。

  走在前頭的兩個黑影,正要拔出腰間武器,為首黑影向他們一揮,示意不用動手,繼續向前。

  兩個黑影接獲命令,幾步就溜進了憲兵府內部。

  為首黑影隔著衣衫輕輕取下那兩枚十字鏢,深怕上面餵有毒,接著擺在右手手掌上,左手拇指扣緊中指,重重兩彈,分向兩方,兩個人影就這樣被逼了出來。

  黑影看那兩人一身忍者打扮,看來是日本軍的秘密警察。

  「你是誰?」左首忍者似乎不相信此人能躲開自己的十字鏢,還能以強大勁力回射。

  「你們不需要知道,只需要去死!」位在黑影腰間兩把短劍就像自動彈出一般,黑影手上已經多了兩把短劍,說著,黑影已風一般的掠出去!

  左首忍者反應慢了一會兒,左肩登時被削了一塊肉下來,右首忍者又驚又怒,幸虧黑影是攻向左邊,不然自己也得遭殃;左首忍者連忙拔起腰間忍者刀,結結實實的架開黑影的第二波攻勢。

  右首忍者毫不猶豫,忍者刀連點黑影上身;左首忍者以右手使刀、右首忍者以左手使刀,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,加上長期的默契,黑影顯得左支右絀。

  黑影冷笑一聲,短劍兩相一湊,竟然湊成一把雙面劍,卻一樣不長,但他用左手巧妙運使,加上手指的撥弄,猶如在彈琴一般。

  兩個忍者大驚,加緊攻勢,但黑影左手幾轉,忍者刀根本無法逼近黑影;忍者臂力本就不弱,但是相較之下,黑影以輕武格開重武,臂力似還略勝一籌。

  左首忍者幾個不注意,右肩已經被劃上數道血痕;右首忍者胸口更是被刺上一劍,幸好劍刃不長,否則那劍已然送了他的命。

  黑影大喝一聲,左手雙面劍遞向左首忍者,右手竟然空手去接右首忍者的忍者刀;右首忍者大喜,心想:「你腕力再強怎可能接住我的刀?」

  哪知黑影左手食指、中指夾住左邊忍者刀,另外三指用雙面刃在左首忍者脖子上劃上一痕,那左首忍者哪料得到,就此斃命;黑影右手食指、中指亦夾住右邊忍者刀,拇指扣住小指,一發銀針由他手上激射而出,當場穿越右首忍者的眉心,眼看也是活不成了。

  黑影雙手一翻,幾個起落,也進了憲兵府。

  黑影左手在牆面拍了三下,右手在地面拍兩下,另外兩個黑影便貼了上來,正是方才先入憲兵府的那兩個人影。

  「有什麼特別發現沒有?」為首的黑影道。

  「我這邊沒什特別。」左邊人影說。

  「我這也是。」右邊人影也說。

  「那秋香那邊有什麼動靜嗎?」為首黑影又問。

  「沒有,這次日軍竟然異常把持得住,沒有對秋香下手。」左邊人影答。

  「哼,忍得了一時,忍不住一世。在台灣待久了,就像日軍肚裡的蛔蟲,他們在想什麼我會不知道?等等吧,暫回牢裡再撐一段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為首黑影分派完畢,三人又像輕煙般的飄回日軍的重牢裡,一切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。

  

  次日,午夜,月被黑雲遮住,天空昏暗。

  同樣的三個黑影穿梭在憲兵府的頂端,因為月光透不進來,他們更加難以辨認。

  「因為昨天那兩個人,日軍戒備更嚴格了,一樣那兩個地方。」為首黑影說。

  「是。」兩個人影分由左右輕巧的跳入憲兵府。

  為首黑影向四周張望,接著看了看憲兵府內最高的塔樓,只見塔樓的鐘停在午夜十二點三十五分的位置,黑影左右手各扣一個石子,朝著憲兵府角落一彈,日軍的防備頓時被吸引了過去,那角落對塔樓來說,卻是死角,完完全全看不到塔樓的動靜。

  為首黑影幾個翻身,已經進了塔樓,他猶似狂風的奔走,掠過每一間房間。這塔樓是屬於存放憲兵府的文件處,還有憲兵長的寢室,但黑影卻有如入無人之境,再過幾個房間,卻是到了走道盡頭,盡頭左邊一扇深紅小門。

  黑影一抬頭,那房間的標牌寫著「特務資料室」;他摸出懷中的細鐵絲,插入門鎖中,不出幾秒便已打開,他輕輕踏出一步,卻聽見機關扣動的聲音,接著四周射出數以萬計的細銀針,孔明草船借箭的時候的箭,大概也沒這麼多……

  黑影幾步又踏到了鐘樓前,鐘樓的時間還停在午夜十二點四十一分。

  「怎麼?有什麼動靜?」為首黑影問。

  「沒,這次依然沒有。」兩個黑影同聲答。

  「那好,繼續等,回牢裡去,明日我一個人來就夠了。」為首黑影吩咐。

  「是。」三個黑影猶似三道流星,飄然而去。

  根據當天職守的日兵轉述:「我們看見了流星。」

  林冰單槍匹馬,一人一馬來到台北總督府,只見總督府四周滿是日本軍。

  林冰毫不畏懼,默不作聲。楚劍早已出鞘,劍上滿佈血跡,原來是門口的五個日兵,已經是五具死屍了。

  日兵大驚亦大怒,怎可能有人單槍匹馬闖進總督府,這豈不是找死?紛紛拔出佩槍,朝林冰開槍。

  但林冰一身是膽,勇武非常,楚劍散發出的保護傘籠罩他周身,子彈一到他身邊便都落了地。

  林冰就仗著楚劍鋒利、勇武屏障,斬殺百來個日兵,煞那之間已經進到總督府的大門前。

  林冰翻身下馬,一腳踹開總督府大門,踏著幾步來到總督府的樓梯,那樓梯是通往總督府大鐘樓的所在;林冰二話不說,踏上樓梯,不一會兒已經來到鐘樓樓頂,底下滿滿都是日兵,卻無人敢上樓,接近林冰。

  林冰大吼一聲,日軍有如遭受地震,登時有幾個便被震倒;但林冰卻不知自己此舉為何,因為若要擒殺日本總督,但他明明就不在此樓。

  忽然感覺背後炎熱異常,轉身一看,鐘樓後面竟然已經起了大火,耳聞日兵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:「他竟然可以讓子彈不靠近他,但他有本事讓火焰不靠近他嗎?一把火放上去燒,看他能有什麼戲法脫身。」

  林冰大悔,竟然沒有注意日軍的動靜,眼看火勢越來越大,卻毫無方法脫身;又過了數分鐘,火焰離自己不過二尺,卻仍是束手無策。

  眼看火就要燒到眉毛,耳中卻聽到一陣低語:「跳下來,快跳下來。」

  「誰?是誰?」林冰疑惑。

  「跳就對了,我們會在下面牢牢接住你的。」聲音又傳來。

  林冰大喜,原來他往下看去,七帆、戚儀、許坤和徐香山都在鐘樓底下。

  「跳,林冰,快跳,再不跳就遲了。」七帆溫柔的聲音迴盪在林冰耳邊。

  林冰雖然覺得他們接不住自己,但內心只有一個想法:要相信夥伴。

  只有相信,所有的問題才能迎刃而解。

  林冰毫不猶豫,縱身下跳……

  原來,只是個夢。

  「怎麼?作惡夢?」戚儀被林冰驚醒時的聲響吵醒。

  林冰一愣,低聲說:「沒……沒什麼。」說著起身走到旁邊的小溪捧了把水,往臉上抹去;他們現在位在台灣北角的山崗上。

  戚儀跟著上去,拍了拍林冰肩膀,揀一片青草地坐了下來。

  「你認識黃楠嗎?」林冰喝了一口水,站在戚儀身旁。

  「認識。」戚儀接過林冰手上的水壺,也喝了一口,接著說:「他是國軍創建以來,身手最矯健的秘密警察。」

  「他擅長什麼?」林冰問。

  「暗器、短刀,還有他的指力。」

  「指力?」林冰疑問,指力到底能練到什麼境界?

  「大約在三年前,我們還在受訓的時候,有個日本軍的忍者闖入國軍陣地,不但打傷了教我們的師父,還殺了幾個秘密警察,他的忍刀使得出神入化,正當師父通知我們逃命之時,黃楠卻挺身而出,單以一隻手就破了他的忍刀,並用兩指劃下他的首級。」

  林冰瞠目結舌,單以手指劃破皮肉,已經不算容易,但他竟能以指力割下頭顱,搖了搖頭,實在難以想像……

  「很難讓人相信,對吧?」戚儀聳肩。林冰點了點頭。

  「那七帆呢?」戚儀問:「你跟她似乎很要好?」

  林冰又點了點頭,望向遠方的星光,輕輕說道:「我跟她從小一起長大,她就像我妹妹一樣……

  「那你只希望她是你妹妹?」戚儀打斷他的話。

  林冰臉上一紅,但馬上湧起堅定的勇氣:「當然不是,我喜歡她。」林冰握拳。

  「真羨慕你們。」威儀微微一笑。

  林冰報以一笑。

  星光下,還有一個人靜靜躺著,內心卻起了滔天的波瀾,滿臉都是喜悅的淚水。

  黃楠步步逼向位在台南州憲兵府,憲兵長的寢室外面。

  只聽裡面不時傳來掙扎聲:「不要……求求你,不要。」

  「馬上,很快的……一下就過去了。」男人獰笑著。

  黃楠站在外面聽了大約五分鐘,原本寢室裡面的掙扎、痛苦、哀嚎聲,已經漸漸轉變嬌喘聲;他右手放向額頭,輕聲說:「可以了。」黃楠一點頭,後面五個黑衣人登時拿起鏟子就這樣往下挖去。

  房間裡面的嬌喘聲早蓋過外面的挖掘聲,不到一會兒果然挖出一個不算小的洞,只見洞內有一個長鐵盒。

  其中一個黑衣人拿起長鐵盒,將鐵盒交給黃楠。

  黃楠接過鐵盒,輕輕一笑:「沒錯,就是這個了。」打開鐵盒,裡面卻是一把斷戟,戟頭卻寫著一個細小的「魏」字。

  「這就是魏國的武器?」一個黑衣人問。

  「沒錯。」黃楠點了點頭。

  「那要怎麼讓他重組?」黑衣人又問。

  「負面元素,魏武需要的就是負面元素。」

  「是什麼負面元素?」

  黃楠嘴角微微上揚:「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,將這武器私下交給秋香,之後就可以準備撤了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次日,午夜。

  黃楠再次站在憲兵長的寢室外,裡面又是春意滿堂,但女人似乎不只一位。

  「哈哈……昨天還在推辭,今天就……哈哈,怎麼,意猶未盡了嗎?」聽這聲音似乎是憲兵長。

  「您……您討厭。」這聲音卻是秋香。

  「這……這位是?」憲兵長問。原來房內多一個女人,不是他意料或指派的事。

  「這位就是我昨天晚上跟您提到的,雖然是台灣人,但……她的功力,那可是……嘻嘻。」秋香吟吟笑著。

  「哈哈……果然夠勁。來……」憲兵長淫笑道。

  「您……您好,我……我是青兒。」那少女說,語音頗為羞澀。

  「呵呵。」憲兵長卻是歡喜到說不出話來了,一把就抱住青兒。

  黃楠伸手摀住耳朵,不想去聽這一切,卻見那寢室的窗戶發出黃光,然後是啊的一聲驚呼,接著看見窗戶外跳出兩個人,正是秋香跟青兒。

  「事情辦妥了?」黃楠迎了上去。

  「是,幸不辱命。」秋香將一把長戟遞給了黃楠。

  黃楠手拿著那柄長戟,便感覺得到森森寒氣,亦是一把曾經殺人無數的兵器。

  「那接下來你們要去哪?」黃楠向兩人問道。

  「我們已經達成任務了,心願也以了了,但我們身子已經遭受到這些畜牲的玷污,也沒有動力再繼續活下去了。」秋香淚眼汪汪的說。

  「好,一路好走。」黃楠一拱拳,便往憲兵府內走去。

  秋香淒然一笑:「長官,保重。」說完,拔出腰間的細刃,便往自己心窩插去。青兒也握住秋香的手,輕聲說:「爸媽,我們為您們報仇了,馬上就來找你們了。」語畢,也取出腰間的細劍,朝頸子一刎。

  黃楠幾個幾身,來到大牢,牢前的日兵早就在發現他之前就被取走了性命。

  「長官,如何?」被釋放出來的國軍向黃楠問道。

  「可以走了,已經到手。」黃楠答。

  「秋香跟青兒呢?」一個國軍又問道,畢竟他們是一起受過訓的同袍。

  「死了。」黃楠冷冷答。

  「這也難怪,唉……」那兵似乎對他們的死是意料中的事。

  「派人埋了她們吧,該走了。讓我們來見識見識古代魏武的能力。」

  原來,激發魏武重組的負面元素,就是色慾。

  國軍便派兩個長相不差的女兵,去色誘日兵,來激發他們色慾,才能讓魏武重組。但她們目的雖達,卻失去了女人最珍貴的東西,於是也自殺而死。

  這就是成事背後所要付出的代價,不論是貞操,甚至是生命,總要有人犧牲,目的才能達到,但這代價絕對不會白白付出,他們定會讓日軍付回十倍、二十倍,甚至更大的代價。

  黃楠取出魏戟,以戟尖劃在土上,不一會兒劃出一個圓,完全圈住整個憲兵府,而後剩餘的四十七位國軍便站在黃楠身畔。

  「就讓我們以這個烈火,來感謝秋香和青兒的犧牲」黃楠高呼道。

  「喔!」四周慷慨激昂,歡聲雷動。

  黃楠戟尖原本朝下,右手一翻,戟柄向地上一點,那憲兵府竟然登時陷入火海,實是不可思議;那卻是魏武的能力。

  「黃楠已如願拿下魏戟,激發魏戟元素為『色慾』。另日軍將在台北港登陸,屆時可能會有毒品、兵器與私渡的日兵,如果可以,順手除去,切記『日出三忍』,勿直攫其鋒。」  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千里 恭祝萬事順利

  戚儀讀完手中信條,將信條交給了林冰。

  「誰是千里?」林冰看完信條,不解的問。

  「就是你們口中的老爹。」

  「喔,為什麼叫做千里?」林冰猛然覺得「千里」這名字還挺特別的。

  「這是我們的情報代號,因為第九情報單位的長官很喜歡蘇軾的《水調歌頭》,於是就用裡頭的詞句為我們分派了代號。」

  「那你的代號是?」

  「清影……」戚儀的聲音聽起來頗為無奈。

  林冰忍住了笑意,又問:「那黃楠的代號呢?」

  「你好像對他頗敢興趣?」戚儀想四兩撥千斤。

  「當然,這麼有趣的代號,我也要知道。」林冰心想:「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我對他有股莫名的熟悉感。」

  「叫做……起舞。」戚儀支支吾吾。

  「哈哈!哈哈!哈哈!」林冰終於忍受不住,連同剛剛戚儀的份一同笑了乾淨:「起舞,怎麼有點像女人的代號;妳身體不舒服嗎?」原來他看見戚儀臉上莫名罩了一層紅霞。

  「沒……沒什麼。」戚儀吁了口長氣:還好林冰沒背過這詞。

  因為蘇軾的《水調歌頭》是這麼寫的:起舞弄清影,何似在人間。

  林冰也不知道,在懷春少女的心裡,不管以什麼型態、什麼文字,讓她們得以跟心上人連結,她們臉上都會有紅霞。

  「七帆,你也有代號嗎?」林冰轉過頭去。

  「沒有。」七帆說。

  「那……」林冰正待再問。

  「別再問啦,往台北港去吧,反正我們現在也毫無頭緒。」七帆提議。

  「唉,黃楠真是一路順遂……」林冰喃喃自語。

 

  台北港,天空灰濛一片,似霧卻不是霧,當是煙。

  「嗯,海風有點鹹。」林冰心想。

  一行人收到信條之後,毫不停留,不出兩日,便已到達台北港的界線。

  「老爹說,這裡會有接應我們的人。」林兵勒轉馬頭,大呼道。

  戚儀四處張望,不了許久,指著港口燈塔旁的一間破舊小木屋說道:「是那,老爹接應的人應當在那。」

  眾人二話不說,縱馬便往朝木屋走去。

  林冰首先奔去,耳聽一聲細小的金屬碰撞聲,連忙大聲喝道:「停步!」

  只見幾根細銀針朝自己射來,離眉心不過就幾吋距離,當下不及細想,手腕一翻,竟硬生生的接下三枚銀針。

  「唷呵呵,果然不愧是千里的弟子。」木屋傳出一個詭異的聲音。

  「清影在此,閣下可是乘風?」戚儀大聲問道。

  「正是。難怪你們能一眼認出我的木屋來,原來是清影指路。適才出手只是為了認清敵我,別無他意。進來喝杯茶,且說說來由。」木屋裡的聲音變得格外柔和。

  林冰哈哈一笑,表示毫不在意,一腳首先踏入木屋。

  一進木屋,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潮濕味,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戴著高斗笠的中年人,說老不怎麼老,但他卻散發出一種似乎看盡人生百態的老者氣味;高瘦、雙頰深陷、眼光卻有如老鷹般的銳利。

  乘風首先給戚儀一個大大的擁抱,才道:「你們就是來尋找正面元素武器的吧?」

  「是。」林冰點頭。

  「剛剛接我銀針的是你?」

  「沒錯。」林冰把銀針交還給乘風。

  「清影,你們這次的任務?」乘風轉頭對戚儀問道。

  「千里指示:日軍將在台北港輸送大量毒品、兵器,還有可能會有私渡的日兵。」

  「喔,這樣防守人數必定不少。你們可有什麼計劃?」

  「沒有。」林冰了當的說。

  「敵方人數並定不在少數,我們應當先攔下運送船,而後再想法子處理陸上日兵。」七帆提議。

  「好建議!」林冰豎起大拇指。

  「我們可以動用的人數有多少?」許坤問。

  「連同我在內,另外尚有三位特務在近處,不出一個時辰便能來此。」

  「可有精通水性的?」七帆問。

  「有兩位較擅水性。」

  「那這樣:香山、許坤,你們倆連同兩位特務搭小船接近日兵的運輸船;他們既然要私運毒品、武器就不會使用太大的動力船。你們兩位將船底鑿個洞讓其沉默,而後在殲滅船上日兵。」

  「這燈塔竟然沒有日兵駐守,可真奇了。」徐香山呢喃道。

  「有是有,但被擺平了。」冷冰的聲音,卻是戚儀。

  乘風哈哈一笑:「還是清影懂我。」

  「然後,乘風前輩、林冰、戚儀你們連同我,一起待在燈塔上層。」

  「好。」林冰率先道。

 

  大雨,開始落在台北港,入夜的港口,伴上海風,更加清冷。

  莊嚴的夜色,開始降臨,但不再莊嚴,取而代之的是殺氣。

  「這場雨大大的幫了我們一把。」乘風仰天長望。

  不出許久,港口已滿佈日兵,約有八十位,然後還有一些台民為其奴役,搬運貨品。

  「他們若得手,會放信號通知,我們就接著處理那八十位日人。」七帆指示。

  「好。」林冰點頭。

  許坤、徐香山跟著代號「我欲」、「歸去」的兩名特務,乘著小船,早在海上潛伏等待。

  林冰、七帆、戚儀還有乘風及一位代號「轉朱閣」的特務,就守在燈塔中上段;燈塔還是映照著整個台北港,但光線卻不甚強烈,因此有些還是看起來似有若無。

  「來了。」林冰看見一艘輕船乘浪而來,低聲提醒。

  許坤等人一見船駛來,我欲立即熄滅小船上的燈火,那輕船快近港岸,果然慢了下來。

  許坤、徐香山兩人,便輕輕跳入海中,再接下來,只聽到一陣喧嘩聲,便什麼也看不到……

  七帆猶如熱鍋上的螞蟻,看不見水上的情況,什麼也無法動手。

  一刻鐘過去,仍是沒有動靜。

  二刻鐘又過,還是沒有任何動靜。

  眼看三刻鐘將至,突見水上燃起一大片火光。

  「成了,成了!」七帆開心的大叫,哪知林冰卻絲毫沒有喜悅之情。

  「走。」林冰左手牽起七帆的手,右手去拔楚劍,就要往燈塔下走去,哪知燈塔門已經被層層堵住。

  「這……這是?」七帆大驚。

  「我們中計了。」戚儀冷冷說。

  「我就覺得有不妥,台灣被日人統治許久,為什麼日本人運送毒品、兵器,甚至日兵,還需要用走私?」林冰握劍的手,更緊了。

  「但那人能仿老爹的筆跡,還仿到我們認不出來,當真……」七帆瞬間打了個冷顫。

  「先別去想那些,先出去這燈塔才是要緊事。」林冰一踹燈塔門,卻是不動如山。

  「但他們怎麼能知道國軍的連絡方式?」七帆問。

  「他們不僅知道國軍的連絡方式,還有我們的行蹤,我們五人之中,定有日軍的奸細。」戚儀說。

  「希望阿坤與香山能平安……」七帆雙手緊扣。

  「他們兩個最有可能是奸細,河上什麼也瞧不見。」林冰冷冷道。

  「但是,這些都是我指派的,應該不能因為這樣懷疑他們吧?」七帆似乎很急。

  「你指派的是沒錯,但他們擅長水性,就算是我指派,我也會讓他們倆去。」林冰解釋。

  「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,先逃出這裡再說。」戚儀也試著推開燈塔門,卻仍然不動。

  「乘風、轉朱閣哪兒去了?」七帆左顧右盼。

  「他們是假扮的,早就溜之大吉。據我所料,乘風應當就是老爹口中的『日出三忍』。」林冰說。

  「日出三忍?」戚儀似乎也沒聽過這名詞。

  「日出三忍是隸屬於日本政府底下的最高特務戰力,他們是三名忍者,還有幾位由他們自己所訓練的下屬。三忍不屬於任何單位,他們是獨立行事,由總督府發出密令。老爹曾說,三忍無論是武術、體術、忍術還有易容術,都到達最高境界。乘風應當是三忍中的其中一忍,而轉朱閣也有可能是,但我欲、歸去就難說了,畢竟我們沒有真正看過他們的面貌。乘風的易容術連戚儀都能騙過,他們實力也就可想而知了。」林冰說完,七帆和戚儀面面相覷。

  「哈哈,真不愧是千里手下的強將,竟然能一語道破我們的來歷。但你也只能慢慢等死!死前有兩個小美人兒陪伴,也真是便宜你。幾天之後我們再來收屍,少陪了。」一個高傲的聲音,陪字說完,卻已經在數丈之外。

  「他們想把我們餓死……」林冰異常平靜。

  

  三人就在燈塔裡面過日,算算日落之日,已有五日。

  原本身上都有些乾糧,但愈到後面乾糧愈少,林冰盡可能的省下給七帆和戚儀,但還是於事無補。偶爾有點露水滴進燈塔,還勉強可以度日。

  「奈若風兮拂輕河,奈若雨兮落似歌;再感風雨別經處,見淚停奔失復得。」林冰輕輕哼道。

  「你又再哼這歌,好久沒有聽你哼過了。」七帆依畏在林冰身畔。

  「嗯……」林冰點頭。

  「你上次哼這歌,就是你束手無策的時後……」七帆眼淚都快落了下來,等死的滋味絕對不好受。

  「嗯……」林冰又點頭。

  七帆還記得,在小溪村,只聽林冰哼過一次;那一次是村裡的卡馬要離開的時候;卡馬是一隻狗,可以稱得上是小溪村的村狗,之後卡馬卻莫名得病,兩天都沒有進食,眼看越來越瘦,卻束手無策,她記得自己哭個不停,林冰卻只在卡馬身邊輕輕唱著這首歌,第二天的早上,卡馬就沒有了生命……

  「你能告訴我這首歌的來歷嗎?」戚儀原本坐在較遠的地方,霎時就向他倆靠近許些。

  「這是老爹唱給我聽的,他說這是我母親在懷上我的時後,時常輕輕哼的曲,久而久之我也記起了。」

  「聽這歌詞,似乎是在說失而復得,但此首詞前面三句太過淒涼,單由一句卻是難以拉回喜悅。」戚儀細細品嘗詞的意境。

  「禁聲……」林冰察覺有人往燈塔靠近,而且不只一人,約有十來位。

  聽那腳步聲,果然走到燈塔前就停步。

  「開門。」門外傳來這聲音,對門內來說,就如同一盞明燈。

  「長官,若他們只是詐死,以我們的兵力能擒住他們嗎?」林冰心中暗罵:「要是我出去一定首先把這人的首級取下。」

  「嗯……也有道理,雖然我們有二十人,但他們也不是省油的燈,該當如何呢?」那長官仍在思索。

  「長官,依我之見,不如一把火燒了乾淨,管他是死是活都成灰了。」

  「好好,這個點子好。來人,點火。」門外這一句話,等於判了門內死刑。

  「他……他們要燒死我們。」七帆低聲說。

  「別怕。」林冰緊握住七帆的手。

 

  門外果不其然,越來越熱,惡火慢慢開始燃燒。

  林冰等人受不了火的熾熱,只能開始向上移動,來到燈塔中段。

  人動,火也開始移動,不出一刻鐘,火已經燒到燈塔上層。

  「嘻嘻,火來到好快。」林冰一笑,在這當頭,還可以哈哈大笑的,大概也只有他了。

  「不能在上去了,這已經是頂層。」戚儀也異常冷靜。

  「你們倆為什麼可以這麼鎮定?」七帆早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。

  「是福不是禍,是禍躲不過。喏,這有把鐵扇,火燒上來,就想辦法搧點風。」林冰遞給七帆一把從旁邊牆上取下的鐵扇。

  「哼……」七帆不知該說些什麼。

  林冰一腳踹開燈塔的窗,往外大喊:「日本狗賊,你們只能燒盡我的肉體,卻燒不盡我的靈魂。」

  底下日兵見他還活著,都是一驚,登時議論紛紛。

  眼見火就在前方,溫度越來越熱,卻束手無策。

  猛聽見馬蹄聲,由東邊傳來;林冰看向東方,兩匹馬直奔而來,馬上之人卻是許坤和徐香山。

  許坤大喊:「林冰莫慌,我來助你。」

  「但火已經燒上來,下不去了。」林冰無奈。

  「不要讓他們靠近燈塔。」日本軍長官下令。

  登時二十位日本兵將他們團團圍住。

  徐香山長槍顫動,蹬馬便往人群中奔去。

  「擒賊先擒王。」許坤在徐香山耳邊低聲說。

  「閣下何人?」徐香山向那日本長官問道。

  「藤本徹平。」日本長官剛說到平字,徐香山連續三槍,已經刺到他身前。

  藤本徹平大驚,拔出腰間長刀,向徐香山橫劈數刀,但徐香山的槍術已是非同小可,長刀再長,卻仍比槍短,刀鋒根本觸不著徐香山半毛。

  徐香山再進擊,槍頭頻晃;槍術精湛,藤本徹平根本看不清槍頭在何處,該如何反擊;徐香山長槍一刺,藤本徹平右肩硬是被刺了一槍,登時也被刺下馬來。

其餘日兵飛步來救,都被許坤砍倒。

  徐香山連忙躍下馬,右手一翻,一把短刀已經在手,短刀抵在藤本徹平的胸口,向其餘日軍大喊:「你們若要你們長官的性命,就拋下武器投降。」

  日軍早亂了手腳,紛紛拋下武器。

  徐香山哼了一聲,丟下藤本徹平,往燈塔靠近,燈塔的火勢卻已經是迫在眉睫,熊熊火焰隨時都有可能讓燈塔崩塌。

  「林冰,你那邊怎樣?」許坤對著塔頂大喊。

  「極度不妙,火燒眉毛。」

  「怎麼辦……怎麼辦……」許坤來回踱步,饒他智計百出,卻也莫可奈何。

  「這樣吧。」徐香山從旁的漁船扯下一張漁網,一端置在許坤手上,然後向林冰道:「往下跳吧,我們試著接住你們。」

  七帆皺眉,她自從聽了林冰的分析,倒也信了幾分,他們漁網絕計接不住,這樣不是分明要他們自殺嗎?

  「跳阿,快跳。」徐香山也喊道。

  林冰正在猶豫,猛然想起那晚的夢,一樣的場景、一樣的惡火,也是有朋友在耳邊呼喊著:跳;但這次卻是真實。

  「只有一個方法:信任,相信他們。」林冰心想。他忽然左手摟住七帆的腰,在她臉上一吻,接著右手牽著戚儀的手,低聲說:「跳。」然後就一腳往外踏。

  七帆、戚儀都絕計料想不到,他說跳就跳,登時只能緊緊摟住林冰的身子。

  燈塔底下也是一驚,沒想到他毫無示警,便往下跳,漁網連忙移動,朝他們的落點而去。

  「萬事休矣。」許坤暗嘆,原來漁網離他們落點尚有幾吋,眼看他們就要摔成肉醬。

  猛然一陣綠光,接著是一陣狂風吹起,將林冰等人的身子輕輕的往上帶,減緩掉落的速度。

  「齊武!」七帆高興得大喊。她手中的那柄鐵扇,打開扇面,原來一直有一字:「齊」。

  那柄鐵扇原來就是齊武。

  因為林冰對許坤、徐香山的信任,激發了齊武所需的元素,才因此發動其能力。

  「是齊武!」許坤高興的大喊。

  「哈哈,原來是齊武。」徐香山恍然大悟,也是哈哈一笑:「難怪老爹每次說你運氣十足,連這樣都能讓你保住一命。」說完擁住林冰。

  「你們怎麼從海上逃脫的?」七帆問。

  「那特務『我欲』,一將燈打滅,我們就知道不對勁。我們已經看出,那運輸船靠近我們之前,便已發現我們,也是那兩位特務太猴急,運輸船的接應還沒有靠近,他們倆就急著對我們出手。」徐香山答。

  「那兩位特務呢?」林冰放開徐香山。

  「負傷逃入海中。我們刺傷他們之後也跳入海中,上岸之後就一直在左近等你們,直到剛剛看見燈塔大火,才飛馬來救。」

  「這次真的是僥倖,若沒有那個夢我們現在可能也不是站在這。」林冰自言自語。

  「夢?」戚儀問。

  「那次我被驚醒,就是夢見我在高塔上被火燒,然後你們叫我往下跳。冥冥之中,有股力量,就是要推翻日本政府吧。」

  時間倒回林冰於小溪村啟程的五天後,小溪村。

  一個年紀與老爹相近的老者前來尋找老爹。

  「千里。」老者看到老爹的第一句話。

  「唉,那日一別,十八年了。」千里嘆道。

  那老者也是第九秘密情報單位的特務之一,代號:人長久。

  「開始行動了吧?」人長久問。

  「當然。」千里喝了口茶。

  「……」人長久沉默。

  「你為何而來?」千里單刀直入。

  「來瞧瞧老朋友……吧。」

  「我知道你內心的疑慮,也是總部的疑慮對吧?不然不可能讓你來問候我。」千里雙眼放出銳利的光來。

  「不愧是千里。你的認人之能無人能敵,當然我們也不該懷疑你的能力,但是,你這次派出去取武器的隊伍,怎麼……

  「你們是認為林冰不妥對吧?」千里打斷了他的話。

  「沒錯。你用黃楠大家無話可說,黃楠的作戰力、辦事力,各方面都很完備。但那位叫做林冰的少年,只有受過你的點撥,總部的各個訓練都沒有接受過,怎麼能讓他去承擔如此重責大任?」

  「呵呵,難道這次不能完全再相信我?」

  「你明明知道這次任務的重要性,能否推倒日本政府,七武器會是很重要的關鍵。」

  「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特質。」

  「嗯。」人長久點頭,他對千里突然轉變話題微微一驚。

  「就像黃楠,他有敏銳的觀察力、辦事力;就如同你,你有決策能力;如同嬋娟,他擁有非凡的毅力。」

  「沒錯,但我看不出來那位叫做林冰的少年有什麼能力,他除了有你傳授他的體術、武術,可能還有蠻強的個性,但是,這不是辦事的關鍵吧?」

  「我說過了,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特質。林冰的特質,就是運氣。」

  「運氣?」

  「沒錯,每個人可能有決斷力、辦事力、決策力,但遠遠比不過你與生俱來的運氣。運氣好的人,不管遇到任何人或事、任何難題,都能迎刃而解。」

  「所以你說林冰這少年的運氣很好?」

  「在那種環境下,還可以誕生的少年,運氣好到不能只用『好』來形容了。」

  「總部那邊要怎麼說,因為這少年運氣好?」人長久似乎有點無奈。

  「當然,就這麼說。他自幼跟著我長大,他的人品好壞我自然知道。」

  「哼,希望他真的能如你所願,達成重任。」人長久拂袖而去。

  「奈若風兮拂輕河,奈若雨兮落似歌;再感風雨別經處,見淚停奔失復得。」千里輕輕哼道:「在那種情況下仍能相見,你也會相信這孩子的運氣的。」眼望遠處繁星,又是一嘆。

  月缺,高雄州偏西。

  「無中生有。如何使無生有?」一個乞丐望向手中的泥土,喃喃自語。

  「意念;動念,恰如一生二。」乞丐心裡拉扯,心內的另一個聲音。

  「那我該不該進這賭場?」乞丐問了內心的聲音。

  「該與不該全憑意念。恰如一生二。」

  「一怎能生二?」乞丐疑問。

  「貪念,你的貪念不只能讓一變二,更能讓二變四。」

  乞丐似乎屈服了,高高興興的走向賭場。

  沒多久,又口袋空空的被攆出來。

  「我說劉老爺阿,不要再進來了可以嗎?你輸了多少,輸到連本都沒有了。」賭場的黑衣人叫囂著。

  「你……你們怎麼就這麼不講理,借個錢來翻本也不行?我說了,又不是不會還。」乞丐在地上大聲嚷嚷。

  「笑話。你拿什麼還?拿你的少奶奶?」黑衣人冷笑。

  「好主意!」乞丐眼睛為之一亮:「對,如果我再輸就把少奶奶賣進遊廓。」乞丐就如同喝醉一樣,雙手不斷鼓掌。

  「唷,劉老爺,你到底是醒了沒?你的少奶奶早就離你而去。況且就算她現在還在,也五十好幾了,賣去做老鴇嗎?哈哈。」黑衣人譏笑,遂又說道:「劉老爺,你也賭了一十八年,你們劉家曾經有多少財產,都像潑出去的水一樣,乾了!」

  「你胡說!我沒有賭掉財產,我還有很多的錢。喏,你瞧……」說著從地上抓起一把泥土:「你瞧,這不是錢嗎,我有好多好多的錢。」

  「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。我打你幾拳,看你還會不會有錢。」黑衣人耐不住性子,一拳便往乞丐的鼻樑打去;乞丐一拳就被打倒,鼻上還流了許多血。

  「你……你做什打我?我有錢,我就是客人,你這賭場的看門狗還敢打客人?」

  「說我是看門狗……」一拳又揮了過去。

  「我……我就說…………你是看門犬…………你又能…………怎樣了?」乞丐說這句話時,至少也被揮了五拳。

  「住手。」冷殘的聲音,使人聽了不寒而慄。

  「你是誰?敢請我住手?」黑衣人走向那個發出聲音的年輕人。

  「他要怎麼賭,要賭多少,我來出錢。」年輕人提著一個包裹,包裹打開,裡面卻都是黃金。

  「現在的瘋子怎麼越來越多……」黑衣人不敢置信。

 

  乞丐從賭場裡面走出來,垂頭喪氣。

  「對不起,錢我會想辦法還的。」乞丐不斷的向年輕人鞠躬道歉。

  「無所謂。你明日還要再來這裡。」年輕人一臉輕鬆。

  乞丐卻滿臉不知所措;這是他遇見年輕人的第六日,在這六日裡面,他已經輸掉了兩袋的黃金,那些黃金足以讓賭場前面的所謂「看門狗」,吃上三十年都還有剩。乞丐絲毫不知道為什麼,輸了這麼多錢,這年輕人卻可以視若無物,仍然可以笑臉的請他明日再來「豪賭」。

  「我……我可以不要再賭了嗎?」乞丐陪笑。

  「你說什麼?」年輕人臉上似乎罩上一層寒霜。

  「沒……沒什麼。」乞丐不敢再多話。

  這樣的對話也出現了三、四次,乞丐卻也覺得沒什麼,有人送上白花花的鈔票,讓自己豪賭,自己沒失去什麼,這沒什麼好推辭。

 

  「劉老爺,您慢走。」賭場門口看門的向前幾日的「乞丐」鞠躬。

  劉老爺大步跨出賭場,神清氣爽。這是他遇到年輕人的第十四天;五天前,他從怎麼賭怎麼輸,轉變成怎麼賭怎麼贏,今天又贏了兩袋黃金。

  運氣這種東西很奇妙,他不想來的時後,你怎麼乞求他都不會降臨,但他若來拜訪你,那是連城牆也擋不住。

  但是,劉老爺卻不知道,他靠的不是運氣,因為他本來就不是屬於有運氣的那種人……

  

  「噢,又輸了,這……怎麼可能?」劉老爺十分懊悔,他又輸了五袋黃金。「見好就收」這是很多賭徒不明白的道理。

  「劉老爺,你的好運到此為止,看來你又要回去做乞丐了,哈哈。」賭場的人就是如此勢利:你有錢他們就會靠向你,你身無分文,便會把你踢到一邊。

  這是劉老爺進賭場的第二十三天,莫名的贏錢開始淪為輸錢,原本贏來的、加上年輕人的資本,已經輸個精光了,而年輕人也不知去向……

  「年輕人,求求你,再給我一些翻本吧。」乞丐找到年輕人,不斷的懇求。

  「哈哈,用不著你了,我已經達成我要的目的。」年輕人頭也不回,轉身沒入黑暗。

  冷冷的淒風吹著乞丐的臉,卻吹不去他的賭性,據說年輕人走了之後,他去鄰近的賭場偷了幾些錢,被抓個正著,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……

  海風,輕拂。

  台灣乃是四面環海的海島,四處皆有海風。

  花蓮港廳,帶著細雨。

  熟悉的小溪村,但是,場景已經不再熟悉。

  「又開始下雨了。」七帆抬頭望天空。

  「你不是最喜歡下雨天嗎?」林冰記得。

  「沒想到你還記得。」果然七帆很高興。

  雨點繼續打在林冰的臉上,他絲毫沒有躲雨的意思,因為在小溪村,他時常就這樣跟七帆坐在一起,享受淋雨的樂趣,這也是在亂世中,僅剩的一點樂趣。

  「七帆,你學會運用齊扇了嗎?」戚儀問。

  如同楚劍,齊扇也有不同凡響的力量:馭風。能駕馭風的動向,並能讓以風傳播的事物,以控制者的意志前進。

  「一點點。能操控風的動向,但還不行控制其他元素。」七帆拿出齊扇,扇子在海面上一揮,竟然捲起一陣狂風,狂風甚至捲起一些海水,場面頗為壯觀。

  「小溪村究竟發生什麼事?」許坤看著地上火燒過的痕跡。

  小溪村的一切都變成了地上的灰燼,村民哪去了?老爹哪去了?

  「別著急,小溪村的據點一定是撤到別處去。」七帆很鎮定。

  「沒錯。一定是因為小溪村已經開始被日本政府注意上,只好一把火燒了這地方,另謀他地。」徐香山說。

  忽然,連續五聲拔刀之聲,五人的前面竟然站了五位身作忍者打扮的黑衣刺客,他們從哪裡出來的,卻是無從得知。

  楚劍出鞘,林冰也是一驚,對方無聲無息的不知從何處出現。

  「來者何人?」徐香山高叫,長槍卻早已在手。

  「你們就是小溪村的餘孽吧。」最左邊的黑衣刺客問。

  七帆左手齊扇,心想:「難道小溪村真給日本政府拆了不成?」

  「餘孽,哼!」林冰哼了一聲,楚劍卻已經刺向最左邊的黑衣刺客。

  黑衣刺客出招奇快,林冰劍鋒未到,左手忍刀已經黏向楚劍劍身;林冰變招卻也不慢,見敵人黏向劍身,左手手腕連晃,右腳一踢,已經踢了一顆小石子在右手。黑衣刺客忍刀立變,轉削林冰右手手腕,右手卻徒手抓楚劍劍身。

  林冰不怕有詐,右手手指一扣一彈,小石子霎時飛出,竟然可以撞開黑衣刺客的忍刀;左手楚劍刺他右胸,竟然硬生生被黑衣刺客右手抓住。一見黑衣刺客右手,才隱約看見他帶了一件黑手套,卻只有戴右手一手。

  「小心他們的右手。」林冰見其餘四個黑衣刺客也與己方鬥了起來,於是高聲提醒。

  黑衣刺客加急攻擊,忍刀連刺,都刺向林冰要害;林冰知道厲害,不敢大意,以楚劍一一擋開。黑衣刺客再進擊,忍刀刺林冰右肩,林冰一低頭,楚劍攻黑衣刺客下盤;黑衣刺客見他大露背部空門,忍刀急轉,刺他後背;林冰右手往地一探,摸到一顆小石子,左手楚劍連忙疾刺地上,就運用刺向地上的反作用力,彈開數尺,右手猛力一彈,小石子疾向黑衣刺客旋去,卻被黑衣刺客以右手接了下來。

  「果然不是泛泛之輩。」黑衣刺客說。

  「你也不差。」林冰微微一笑:「你跟『日出三忍』有關係吧?」

  「日出三忍排行第三,秋本大輝。」黑衣刺客短短幾句,忍者刀鋒也遞了出去。

  「久仰。」林冰舉劍架住秋本大輝的忍刀。

  秋本大輝猛然右手一揚,林冰見寒光一閃,一枚忍鏢就從他手上飛旋射出,這射擊的手法,已可稱得上是高手。

  林冰近距離見到忍鏢,忙向後仰,左手楚劍仍然連續刺出,不讓秋本大輝的忍刀乘勝追擊。

  「你的武功實在很好,連我都沒有把握能拿下你。」秋本大輝稱讚林冰。

  「好說。」

  「但你的同伴似乎就不是這麼回事了。」秋本大輝一語驚醒林冰,只見連同戚儀都顯得吃力,只有七帆仗著齊武神威,勉強佔上風。

  戚儀手上兩把短刀,只能不斷防守,根本無法逼近敵人,那攻擊她的黑衣刺客忍刀使的絲毫不差,好幾次都幾乎傷及戚儀皮肉。

  林冰見狀,左手楚劍虛擊秋本大輝,右手使勁彈出三個小石子。石子破空之聲之大,還未到黑衣刺客近身,他便已查覺到,連忙向後一躍,戚儀就趁這空隙,左手短刀迴旋射出,黑衣刺客後躍之後,已經沒有餘力再閃,射出的短刀就這樣劃過他的小腿,小腿一受傷,行動立見遲緩。

  徐香山長槍還佔到一些便宜,黑衣刺客的忍刀只能在他身旁幾尺遊走,但長槍卻也未傷到黑衣刺客。

  許坤砍刀就處於劣勢,跟忍刀鬥了個旗鼓相當,只見對方五枚忍鏢激射而出,連忙側頭一避,忍刀就跟著遞過來,砍刀連續三招削黑衣刺客左半邊,沒想道黑衣刺客忍著不避,硬是被削上一刀,但黑衣刺客投出的的三枚忍鏢也都釘入許坤的左肩,許坤登時「啊」一聲,叫了出來。

  黑衣刺客再次進擊,忍鏢再發四枚,分擊許坤胸口要害,許坤重傷之餘,不及閃躲,眼看忍鏢便要釘進胸口,忽然一陣狂風,竟然將忍鏢全吹了個歪,原來是七帆以齊武助他解圍。

  「阿坤,退下裹傷。」林冰舞動楚劍,擋開攻擊許坤的黑衣刺客,但秋本大輝跟著也攻擊林冰,這樣變成以二敵一的場面,林冰登時處於極大的劣勢。

  幸好那黑衣刺客吃了許坤一刀,行動也受到限制,林冰楚劍仍是刺向秋本大輝為主。

  秋本大輝心想:「我以堂堂日出三忍之名,竟久戰一個少年不下。」隨即大喝一聲,攻勢轉為凌厲,招招致命,忍刀狂風驟雨般襲向林冰。

  林冰察其顏色,已明其故,故意冷笑數聲,出招卻仍只是防守。

  秋本大輝這下更為氣憤,向那黑衣刺客叫道:「藤原,你退下。」

  黑衣刺客明知是計,卻也只能無奈退下。

  林冰更添氣勢,舞動楚劍,連續刷刷刷三聲,都攻向秋本大輝的左脅;秋本大輝以忍刀一一阻開,豈知他楚劍卻似會轉彎,從他右邊空門刺入一劍,劍身原本在左邊,卻不知為何變到右邊;秋本大輝不及細想,忍刀急轉,迴刀右邊,欲格開右邊那一劍,左肩卻因此中了一劍。原來這是林冰苦練許久的招式,以幻影製造劍影,敵人心神不寧之際,時常中招。

  秋本大輝中招之際,出招更是不成章法,不出幾招,右腹也中了一劍,再來右肩又一劍。林冰眼見招招得手,楚劍出招更急,刷刷刷刷刷,連續五劍急攻秋本大輝下盤,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。秋本大輝傷到此處,已無心再戰,忍刀招招都只是防守,勝負立見,左腿又給林冰楚劍劃出一道口子。

  林冰突然凝劍而立,絲毫沒有出招意思。

  「怎麼不出招了?」秋本大輝口氣有點憤怒。

  「你走吧。」林冰將楚劍收入劍鞘。

  「我不用你賣好,繼續出招。」秋本大輝不服輸。

  「你已經無心再戰,對我來說,你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,只是一具會使刀的屍體,打敗你於我何用?」林冰這句話就像一把利刃,硬是刺進秋本大輝的心。

  「你……」秋本大輝愣在當場。

  「走吧。」林冰一揮手,其餘四人也追了上來。其他黑衣刺客見秋本大輝已無鬥志,也不去追趕。

  心計,林冰打敗秋本大輝,倚靠的不只是劍術,還有深深的心計,在心的方面,誰先露出敗象,誰就是輸家。

 

  「林冰,沒想到你除了劍術了得,心術也是一流。」七帆大讚。

  「你是說我心術不正嗎?」林冰嘻嘻一笑。

  「那就要看你用在什麼地方囉。」七帆低下頭。

  這是他們離開小溪村的第六日,一路由小溪村往南行,朝台東港廳前去。

  「老爹他們去哪了?」七帆頗為擔心。

  「他們安頓好一定會通知我們,不過遺跡也在小溪村近處,他們應當是不會走遠。」徐香山說。

  「燕武究竟在何處……」林冰喃喃自語。

  

  海岸口近乎末端,這有個小市鎮:春洋鎮。

  據說這裡一年四季,就如同春天般,風柔、雨細,沒有洪災。

  而且屬地偏遠,日人的觸手也沒有在此處出現。

  林冰一行人騎馬而入,卻感受到不一樣的鎮上氣息,不是如同傳聞般的溫和、安樂,取而代之的是有點死寂、陰沉沉的死寂,鎮上聞不到一絲一毫的生氣,就像是沒有生命般。

  「怎麼回事?」就連林冰都感受到死寂。

  「春洋鎮在台民口中,可就像是桃花源一樣的存在,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?」七帆頗為失望。

  越往市中心走去,家家戶戶門窗緊閉,更沒有一絲生氣。

  「你看這報導。」戚儀拾起地上的一份舊報紙,遞給林冰,報紙上面寫道:「台南州夜半惡火 反抗軍疑似出沒」斗大的十四個字。

  「這……應該就是魏戟的能力。」林冰看了看報紙。

  「別動!」忽然一聲力喝。

  一行人一愣,四周湧出約莫二十人,將他們團團圍住,每人手上都有一把武器,手槍、劍、甚或是鋤頭。

  「我們別無歹意。嘻嘻。」林冰依然笑了出來。

  「哼,沒有歹意不是你說了算。」一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,手上槍還是指著林冰的要害。

  林冰見那人皮膚深黑,身高較一般人來得更高,但眉毛、鬍子卻已是白色,年紀看起來卻只有四十出頭。

  「我勸你把武器拿開。」戚儀冷冷說。

  「小妞,不要不怕死,子彈可是不長眼睛。」白鬍之人說這話,正當說到眼睛之時,猛然寒光一閃,手上的手槍竟然被打落,而打落手槍的卻是一把飛刀。

  白鬍之人大驚,要以飛刀傷人不難,但能以飛刀擊落手上之物且不絲毫傷到手,卻也要花上一番功夫,也以此知道來者並無惡意。

  「撤兵刃。」白鬍之人一聲下令。

  「請問閣下大名?」林冰向白鬍之人一揖。

  「在下陸夫亞,乃是此鎮的保甲長。」白鬍之人說。

  「在下林冰。與朋友旅途,路經此地,多有叨擾,請多包涵。」

  餘下四人各報姓名。

  「你們這不是被稱為桃花源?何以絲毫了無生機?」戚儀問。

  「唉,之前這裡的確是甚為歡樂繁榮,但自從海盜一來,完全變了調。」陸夫亞嘆氣。

  「海盜?」許坤問。

  「沒錯,他們是近年橫行東南亞的日本海盜,不知何故竟會看上我們這個小市鎮。」

  「又是日本人。」林冰頗為憤慨。

  「他們還在外海九十里外的一座小島,建立遊廓,時常從我們這裡擄走良家婦女。」

  「實在猖狂,日本政府沒人插手嗎?」林冰說。

  「怎麼可能,日人現在都忙著侵華。況且你也看到報紙了,最近反抗軍蠢蠢欲動,日人哪有閒暇管到我們這裡來。」

  「或許海盜船上有我們想要的東西……」七帆眼睛古溜古溜的轉了幾圈。

  

  「這次出海一定要抓他個……女人。」海盜說。

  「老大吩咐,還要多拿幾分糧食。」另一個海盜說。

  七帆站在岸邊,齊扇操控風向,讓風傳播的聲音得以進到七帆的耳朵。

  「離這約莫七十五里。」徐香山聽聲音判斷。

  「他們一次大約幾人?」林冰問。

  「約莫十來位。」杜夫亞答。

  「好。」七帆指派:「香山、阿坤,你們倆潛伏在水裡,等到他們一上岸,你們就趁機上船,然後在船身、船帆淋上油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戚姊姊,你同我埋伏在岸邊,一等他們淋完油,就射火箭上去。」

  「好。」

  「林冰,你就自己看著辦,海盜能殺多少就殺多少。」

  「是的。」

  「這樣反抗他們好嗎?況且他們也非庸手。」杜夫亞遲疑。

  「你放心吧。十來個我們會料理,他們的老巢也會順道拆了。」林冰說的似同吃飯那樣簡單。

 

  海風漸強,日薄西山。

  海盜船乘浪逼近,春洋鎮廣場,林冰挺劍而立。

  「二當家,那邊站了一個人。」海盜指著林冰。

  「怎麼可能,小鎮村民早就夾著尾巴躲了起來。」海盜頭子說。

  「真……真的,他手上還有一把劍。」海盜遞過望遠鏡。

  「他奶奶的,還真的……」海盜頭子放下望遠鏡:「取槍來。」

  「碰」打破了春洋鎮的死寂,再一聲「碰」,村民紛紛打開門窗瞧瞧。

  「那少年是誰?他不要命了嗎?」「他不要命可不要連累到我們呀。」「喂!少年仔,快去躲起來。」「少年仔,為了要救人也不是這樣拼命的。」

  「二當家,那少年還站在那邊。」海盜說。

  「怎麼可能,子彈沒擊中他嗎?」海盜頭子吃驚。

  「二當家,即將靠岸。」另一位海盜說。

  「蚊子,你帶五人下岸,看看這少年究竟什麼來頭。」海盜頭子向拿望遠鏡的海盜吩咐。

  「是。」

  

  「你是誰?你可知道我們是誰?」蚊子下岸,旁邊另外站了五位兇神惡煞,看上去就知道絕非善類。

  「我不想知道你們是誰。」

  「你想要怎樣?」蚊子深深明白:來者不善,善者不來,膽敢單槍匹馬站在這邊絕非泛泛之輩,所以他不會輕舉妄動。

  「想要你死。」楚劍染血,蚊子左邊的一位大漢右肩已經中了一劍。

  沒有人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,怎麼出手的。

  「你……」蚊子驚訝的說不出話來,武器在手。

  蚊子的武器十分詭異,一把長約兩尺的鐵刃,看起來不似劍不似刀,刃鋒旁還繫著兩個鐵鈴。

  「閣下可是海潮幫的首席劍客──『漫天刮海』張照明?」蚊子不敢得罪他。海潮幫數年來在台灣東南部海角稱霸,與蚊子所屬的「海陸幫」各有勢力,而海陸幫顧名思義,觸手也延伸到了陸上來。

  林冰沉默。

  「貴幫不是以海上為主?怎麼突然插手陸上事業?」蚊子認為他不答即是默認。

  「天下事天下人管得。貴幫為非作歹,難道沒有算到會有今日?」林冰玩意徒生,便冒充這位「漫天刮海」。

  「你不是張照明。」蚊子冷冷說。

  「……

  「張照明自己所做之事比上我們更是髒臭十倍,怎麼可能突然數落起我們。」

  「哈哈,沒錯,我不是張照明。」林冰很誠實,誠實到有點過頭。

  「你是我在這小鎮看到最有勇氣的男人,竟敢戲弄於我們海陸幫。」

  「過獎。」林冰謙遜。

  「但擁有這種勇氣並不是好事。」蚊子左右兩旁的惡煞眼看就要動手。

  蚊子手卻往後一揮,四人退了下去,原來他要自己出手。

  「小子,這兵刃可不是一般的劍,這武器叫做『錫』,自己小心。」蚊子提醒。

  蚊子出手,鐵錫急向林冰的左手腕點去,林冰側身一閃,刃尖離她手腕不過兩吋,但鐵錫上兩枚鐵鈴就這樣拂過林冰的臉頰。

  「我可是手下容情,你現在滾遠點,我可以裝作若無其事。」

  「不用你留情。盡管出招。」

  林冰終於出手,楚劍劃出一個圓弧,刷刷刷三劍攻向蚊子的左脅;蚊子不敢大意,鐵錫一抖,迎了上去,接著轉上幾圈,鐵鈴就這樣纏上楚劍;蚊子大喜:因為他這兵刃就是在對上長劍、長刀所擁有的優勢,鐵鈴就像是繩索,緊緊纏住對方的兵刃,對方兵刃無從卸力,就只能束手就擒。

  但他萬萬料想不到,他所纏住的兵器,是楚劍。林冰楚劍一轉,鐵鈴硬聲而斷。

  蚊子大驚,鐵錫連點林冰胸腹四個要害;林冰冷笑數聲,楚劍格開鐵錫,左足向蚊子右手踢去;蚊子忙向後躍,鐵錫轉攻林冰下盤;林冰起左足向蚊子持武的左手踢去,楚劍削他頸部;蚊子只好撤開鐵錫,急轉前頸要害,噹噹噹數聲,連續擋下三下林冰的敏銳攻勢。

  蚊子稍微後退,喘幾口氣,林冰提劍,又欲上前……

  「且慢……」一個威武的聲音,人從後方走來。

  「二當家。」蚊子向那人示意。

  「少年仔,要不要跟著我們?」那人不理蚊子,直接向林冰而去。

  「不要。」林冰很了當。

  「你出風頭不就是為了要揚名立萬?」那人說。

  「……」林冰不得不承認,這人真的很有手腕,動之以利。

  「虎弟。」那人指著自己。

  「林冰。」林冰也指自己。

  猛然白光一閃,劍氣森森,虎弟突如其來的出手!

  林冰向後躍開數尺,楚劍早已在手,順勢貼向虎弟的兵刃;虎弟一聲大喝,有如轟雷之聲,刷刷刷連續數劍,劍氣不斷向外延展,每一擊都是完美無缺的攻擊,但他面對的對手是林冰,兵器是楚劍。

  楚劍的威力完完全全將虎弟的劍氣壓將下來,虎弟暗讚:「五年來縱橫水上,久逢敵手。此人隱隱之中透出一股威猛陽剛之氣,絕非易與之輩。」

  林冰劍交右手,手腕連抖,劍氣有如漁網,將虎弟全身籠罩在內,接著左手伸出食、中兩指,點向虎弟左胸要害;虎弟欲向右閃,偏偏楚劍劍氣籠罩全身,不了許久右胸、左腹、左肩也都各中一指。

  虎弟絲毫不覺氣餒,長劍一轉,斜劍專削林冰腰間;林冰楚劍在腰間遊走,手指一縮,只出食指,往虎弟面頰點去;虎弟忽覺臉上濕漉漉,手一抹,原來是些許鮮血,但對方劍明在腰間,怎傷及上面,端得是匪夷所思。

  「多謝劍下留情。」虎弟收劍退開。

  「你們不是鎮上所言的海盜對吧?」林冰在虎弟身上,看見一種不自私、為國奉獻的俠義光輝:他絕對不是一位魚肉鄉民的海盜。

  「你們也不是旅人吧?」虎弟微微一笑,後邊站著蚊子、杜夫亞。

 

  「所以真正的春洋鎮其實不是這裡,而是那座島?」七帆說。

  「沒錯。」杜夫亞喝了一口茶。

  幸好蚊子在七帆放火前,截住了她,道出來歷。原來,台民口中的樂土:春洋鎮,並不是這個死寂的小鎮,真正的春洋鎮位在海上,是一座人工建立的島嶼,這座死寂的小鎮不過就像是座哨站,專門過濾想要前往「樂土」的台民。

  「你們與火燒台南州憲兵府的反抗軍有關聯?」伍允柏問,也就是虎弟。

  「或多或少有一點。」七帆不把話說死,她知道人心隔肚皮,單以片面之詞,怎能斷定這些人的來歷。

  「我們正在尋找一把可能是匕首的武器。」林冰竟然了當的說。

  「一把切金斷玉的匕首?」伍允柏以手比劃匕首的大小。

  「可以這麼說。但我們也實在不確定。」

  「島上有一個奇特的湧水之處,那兒可能有你們想要的東西。」

  「當真?」七帆驚呼。

  「沒錯。另外,若你們當真是反抗軍,希望能讓我幫加盟,共抗日軍,我們已是忍無可忍。」伍允柏握拳:「你們若不嫌棄,可來我們島上盤桓幾日,我兄長定當歡迎你們。」

  「你哥哥?」林冰問。

  「海上人稱『虎哥』伍允更,也就是我們海陸幫幫主。」伍允柏語氣聽來十分得意。

  

  夜更黑,海風更寒,海面一片深藍,看不見海內有什麼。

  「林冰,你要知道防人呀。害人之心不可以有,防人之心不可無。你這樣兩三句就道出來歷,若是陷阱不就掉了進去?」七帆碎碎念。他們現在正在前往春洋鎮的船上,兩人待在船尾。

  「嘻嘻,你放心啦。每個人都有一種氣,那種散發出來的氣是假裝不來的。」

  「唉,你怎麼總是跟老爹說的一樣。那我身上散發出什麼氣息?」七帆眼睛一亮。

  「傻氣。」林冰緩慢道出兩字,自己也笑了出來。

  「哼。」七帆嘟嘴,她不知道她這樣看起來更傻。

  

  到達島上,已是二更,但燈火通明,到處吆喝聲不斷,正是座不夜城。

  「請,這邊走。」伍允柏走在前頭。

  一行人穿過街道,繁華的廣場之後,取而代之的是看上去毫無邊際的草原,海風輕輕吹上來,小草擺動,讓人微感涼意。

  約莫再走半個時辰,過了一條木橋,橋後兩座崗哨,崗哨過去竟然卻都是海水。但岸邊幾艘小船,往海水那看去,卻有一座大水寨,綿延將近百里。

  「二當家。」水寨四周佈滿幫徒,每隔數十步就一處。伍允柏一進水寨,幫眾紛紛向他致意。

  「來,這邊請。」林冰等人,跟隨伍允柏腳步,迂迴幾圈,來到一間華麗大殿。

  殿內地上一條數尺長的地毯,看起來就非凡品,兩邊木架上更納著非凡花瓶、玉雕,連那木架也絕非只是出自普通匠人之手。

   地毯延伸至殿內盡頭,一張椅子,當然不是普通的椅子,椅上鑲滿金龍圖騰,手扶處依稀可見鳳凰圖騰,雕工細琢,實屬上等之品,就連古代皇帝所坐之龍椅怕也不過如此。

  坐在非凡椅子上面的,卻是凡人。

  「伍允更。」椅上之人自我介紹。

  伍允更身長較伍允柏來得高,衣飾華貴,一身紫色長袍,袍邊鑲滿金絲,胸口處還以極細的手工,縫上一顆被稱為「鑽石」的寶石。

  「冒昧來訪,切勿見怪,在下林冰。」接著一一引見。

  伍允更左手手上一個酒杯,仔細一看右手卻齊腕而斷。

  「你們很驚訝我為什麼右手腕會斷去,對吧?」伍允更不等林冰等人回答,續道:「這也是我找你們來的原因。我弟弟已經見過你的身手,你定可打敗那個人。」伍允更眼神透露出仇恨。

  「你的仇人應該就是你們討海人口中的『漫天刮海』張照明,是吧?」

  「沒錯。」

  「但你怎能知道我願意幫助你?」

  「我知道,我當然知道……你們若幫助我,我才會告訴你們湧水之處,你們才能找到那把切金斷玉的匕首。」

  「我怎麼知道那把匕首就是我們在找尋的匕首?」

  「你不知道,但我知道。我知道你們在尋找什麼,那把匕首的柄上寫著一個『燕』字。就像你背上背的那一把劍、你女人手上的那把扇。」

  七帆臉上微微一紅。林冰也是一驚,心想:「此人當真不簡單,他能知道你所想要的慾望,並把他放大……

  「好,我幫你,那人在哪?」

  「在……」伍允更說著手指向一人,林冰大驚,他不知道這人是瘋了還是怎地,因為他所指之人,竟然就是自己的弟弟──伍允柏。

  

  「哥,你喝酒喝胡塗了嗎?」伍允柏靠向伍允更。

  「哼!我沒喝糊塗。不要叫我哥哥,我弟弟早就被你殺了,你就是『漫天刮海』張照明。」

  大殿上登時吭鏘聲四起,眾人紛紛拔出武器。

  「你也當真有種,膽敢隻身闖進我的大寨。」

  「哈哈。」伍允柏撕下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,哈哈一笑:「你怎能識破?」

「第一,我弟弟從來不會進我的這個大殿,因為殿上的木架還有這張椅子,裡面的木頭材質會散發出一種氣息,我弟弟從小就不能接觸這個氣息。第二,他不喜歡乘船,幾乎不會去我們的前哨據點。第三,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,我們已經發現他的屍體。」

  「哈哈,這倒是我們探子沒有注意到的。」

  「你模仿得很像,真的很像。連我的親信,都可以騙過,甚至連我弟弟的武攻都能模仿的絲毫不差。」

  「哈哈,過獎。」伍允柏似乎漫不在意,再笑了數聲,復對林冰說:「你忘記我了嗎?我們之前見過一次面啊。」

  「我們見過面?」七帆問。林冰心中同樣也是一樣的懷疑,猛然「啊」一聲,指著他道:「你就是乘風吧?日出三忍!」

  「哈哈,沒錯。我就是日出三忍中,排行第二的國信威吹!那個什麼『乘風』早就被我們處理掉了,哈哈。」

  楚劍出鞘,因為殺意。林冰登時從國信威吹身上,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殺意。

  「你們退開。」林冰向身後的七帆說道。

  國信威吹雙手握拳,擺在胸前約一尺處,接著雙手往胸口一晃,手背上各多了一把五指的鐵爪。

  「忍者不用忍刀?」許坤冷笑。

  殺氣滿溢,劍氣四起,林冰身隨劍走,劍在左,人在左;劍在右,人在右;國信威吹揮動雙拳,阻住劍氣;在場眾人只見國信威吹像在打拳擊似的,雙拳亂揮,什麼都瞧不清楚。

  國信威吹左拳遞出,林冰楚劍砍在其鐵爪之上,接著右手手腕一抖,右手鐵爪就這樣完全套牢在他的右手,接著,右手就如此朝林冰的左胸口抓去。林冰楚劍被左爪纏住,無法迴劍阻擋,只好右手伸出兩指;國信威吹右爪伸來,林冰兩指一夾,竟然就如此牢牢扣住;國信威吹大驚,心想:「此爪由精鐵製成,鋒利異常,此人怎可能以肉身阻擋,並毫髮無傷。」

  林冰右手兩指夾住國信威吹右手之後,反手一轉,這一轉非同小可,國信威吹當下右手急收,右肘就這樣順勢向他轉的力道轉去,否則,這一轉可能將他的右手骨頭都轉折。

  單就過這幾招,國信威吹已經知道此人的武藝在自己之上,他只懊悔當日那把大火沒有將他燒死。

  林冰查覺他殺氣已經漸漸收斂,楚劍直刺他右脅;國信威吹左爪擋架楚劍,右爪跟著刺出;林冰左手反轉,劍柄朝外,右手一觸劍柄,有如拔劍之姿,快速從左手抽劍而起,往右上滑去。那劍所發劍氣,比起平常,更是霸道數倍,登時就破了國信威吹的鐵爪,在他頸上劃上一道血痕,國信威吹立成劍下之魂。

  林冰和國信威吹在打鬥之時,四周之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,完全沉靜無聲,直到國信威吹發出「咚」的倒地聲,才響起如雷掌聲。

  「好啊。少年,你讓我看見不同的戰法。劍法竟然也能那樣詭譎,當真令我嘆為觀止。」伍允更大讚林冰的劍術。

  「獻醜。敢問幫主,湧水之處在哪裡?你又是從何得知我們要找尋七把武器?」

  「這賊子既然跟你提起『漫天刮海』,就一定有提到海潮幫對吧?」

  「沒錯。」

  「海潮幫其實就是日本海盜,他們近年以來,不斷擾亂台灣東海岸,搞得是人神共憤。但他們卻有日本政府撐腰,我們安插在海潮幫裡頭的探子就對我們回報,日本政府最近正在密切尋找可能關係天下氣運的七把武器。」

  「喔,所以貴幫當真要驅逐日本政府?」

  「對,這賊子總算有一句話是說對的。」伍允更喝了一口酒:「來,這邊請。」說完,「啪」一聲,接著是木頭碎裂之聲,伍允更一掌擊在自己所坐的「龍椅」上面,原來下頭有一條秘道。

  暗道往下延伸,約有兩層樓高,一條長線掛著,一行人便順勢而下。

  暗道裡因為潮溼,霉味甚重,但遠處卻依稀聽到潺潺水聲。

  一行人越往裡面走,水聲更大,不了一會暗道開闊,原來暗道裡面有一個水池,水池中央一顆長方石頭,石頭高度大約在水上一尺,而水的深度只到常人的小腿。

  而水源就是從這顆長方石頭流出,石頭上面卻插著一把匕首,靠近一看,匕柄上正寫個「燕」字。

  「這把應當就是你們正在尋找的『燕』匕。」

  「但要怎樣把他拔出來?」林冰靠近石頭,用力拔出匕首,匕首卻絲毫不動。

  「根據我們的調查,這顆石頭的水源,來自此處往東五十里的一座湖泊,那湖泊北緣處,有條小溪流通海,所以這湖泊是座活湖。然後我們從湖泊近處,發現到一個洞穴,那洞穴年代久遠,然而裡面有一個機括,也是一樣像此處的小水池,也有一樣的湧水石頭,石頭上面插上一把劍……

  「劍?」林冰打斷伍允更的話。

  「對,是一把劍,我還沒說完,別著急。五年前,那湖泊不斷氾濫,人民飽受水患之苦,然而,湖泊的北邊被發現一個洞穴,那洞穴一樣年代久遠,一樣有機刮,也就是湧水石頭和一把武器,那是一把刀……

  「你的意思是說,像這樣的水池、一樣的湧水石頭,光這地方就有三個?」

  「沒錯。但重點是,放刀的那個洞穴已經被淹沒。」

  「被淹沒?」

  「武器就是機刮。」伍允更指著燕匕:「五年前,湖泊氾濫,當真是民不聊生,就在那時,鎮上有個水質專家,他研究出洞穴的機括之秘,之後鎮上有一個力士,去將刀拔起,然後劍也變得可以拔起,但湖泊的水就瞬間流向那個放刀的洞穴,那力士也就凶多吉少。之後,我們就發現武器就是啟動水流的秘密,當刀拔起,劍也就可以被拔起,若要把水的流向導進放劍的洞穴,就把劍插回去再拔起,然後水就會流向那洞穴,此處的匕首也可以被拔起;所以,當我們要拔起這把匕首,就要有人去拔劍,匕首就可以被輕鬆的拔起,可是水就會淹沒放劍的洞穴。」

  「簡單來說,就是要有人犧牲去拔劍,我們才能拿到燕匕?」

  「沒錯。」

  此話一出,眾人臉上都是猶豫難決的表情。

  隔了一會兒,林冰深吸一口氣,才說:「這個好辦。香山、阿坤,你們待在這裡,我去拔劍。」說完就把楚劍從背上解下,交給七帆。

  眾人都是一愣,七帆聲音已經哽咽:「林冰,你……

  「林冰,且慢,我們應該抽籤決定。為什麼你有權利丟下之後的責任?」徐香山笑了笑。

  林冰見他表情雖然是笑,卻掩蓋不住那種無奈,只好也回以一笑,說:「好,那就抽籤。」

  「作五支籤。」戚儀說。

  「這是何必呢?我隨便指派一名手下去啟動機括也就是了。」伍允更不解。

  「不。這把武器需要有元素去啟動他,而這元素必須由我們自己去激發,若沒有這些元素,這把匕首也不過只是普通的一塊鐵而已。」

  「那就作六支,算我一支。」伍允更正氣凜然。

  「不,三支就好。我、香山、阿坤。伍幫主,海陸幫還需要你的領導;而我們是男人,沒必要讓女人去涉險。」林冰話說得斬釘截鐵。

  「好,三支就是三支。」許坤也絲毫不懼。

  「等等。要不先回鎮上決定,明日執行。」戚儀對這突如其來的離別,也有點感傷,聲音聽起來帶點不捨。

  「好吧,就這麼決定。」

 

  春洋鎮,春洋客棧。

  月亮依然高掛,滿天繁星。

  天象寧靜,很靜,地上卻充滿哀戚:多情自古傷別離。

  四更聲方畢。

  林冰剛決定誰去執行這個任務。

  他將一支長槍立在客棧大門兩百步外的地方,槍尖上插著一顆蘋果。

  「誰沒射中蘋果,誰就去執行這個任務。」他是這麼說。

  現在時值四更,天色正黑,毫無燭火星燈,只有些許月光,再者,兩百步也不是一段短距離,海風又更強,要在這種極度惡劣的情況下,要準確射中蘋果,簡直比后羿射中太陽還難,但他們辦得到……

  帶點寒意,「嗖」一聲響,許坤的弓箭筆直得插入蘋果。

  帶點睡意,「嗖」一聲響,徐香山的箭一樣筆直得插入蘋果。

  帶點醉意,「嗖」一聲響,接著聽到一聲慘呼,林冰的箭筆直的插入一隻棲息在樹上的鳥。

  「我想拿牠來下酒。」林冰笑笑得對大家說。

  「林冰……」眾人無奈。

 

  「阿坤,我走了之後,剩下的就麻煩你處理。把三把武器帶回去給老爹,靜候他的指派。」

  「我不同意。我們這團隊的領導者就是你,少了你該如何運作?」

  「就因為我是領導者,我非得扛下此任務不可。」林冰說的堅決:「況且我沒有射中蘋果呀。」林冰又笑了笑。

  「那我們再比一次射箭,誰射中蘋果誰來拔劍。」

  「不要。」林冰搖了搖頭:「還有一件事……

  「你們在說什麼?」七帆走近。

  「沒什麼。男人的秘密。」林冰嘻嘻一笑。

  「哼。」七帆嘟嘴,卻看起來更傻。

  

  「你非去不可嗎?」七帆問。

  「對啊,誰讓我沒射到蘋果。」林冰啃了一口鳥腿。

  「……

  「你放心啦。老爹不是常常說我運氣很好嗎,一定會平安無事的。」

  七帆知道,這些都只是安慰的話,明明知道是死路,卻仍然意然決然的前往;她很驕傲,這是她的心上人。

  「我已經跟阿坤說好,等你們拿到燕匕,就把三把武器送回小溪村。」

  「……

  「你有什麼話對我說嗎?」

  「……」七帆沉默。

  兩人沉默許久。

  「我跟你一起去好嗎?」七帆終於開口。

  「……

  「你瞧,是弦月。」七帆指著天空。

  「……」林冰抬頭,不發一語。

  「為什麼一個月,只有一次月圓?」

  「……

  「如果月圓代表團圓,那月缺不就代表離別。一個月卻只有一次月圓,難道連老天都要讓我們聚少離多嗎?」七帆眼淚簌簌而下,堅強築起的城牆,已經被攻破。

  「……」林冰默默點頭,他突然想起千里,千里也說過相似的話。

  人生本來就是聚少離多,生別苦,死別亦苦。

  夕陽,西下。

  小男孩坐在老人身畔。

  「老爹,夕陽好美。」

  千里沉默許久,才問:「你有沒有想過,太陽其實不想下山?」

  「……

  「但他不得不下山。這就是無奈,人生也有許多無奈,你明明知道結果如何,卻不得不去做。」

  那時候,小男孩還不明白,什麼叫做無奈。

  陽光,初現,天已亮。

  東方既白,曙光乍現。

  但這對林冰和七帆來說,卻是離別的燈號。

  他們一夜沒睡,因為明天還可以睡,但有些話明天就講不到了。

  「該走了。」林冰捧著七帆的臉,抹了抹她頰上淚珠。

  「嗯。」七帆微微點頭,林冰牽起七帆的手,往放劍的洞走去。

  洞穴前沒有什麼人,來送別的只有戚儀、徐香山還有伍允更以及蚊子。

  「怎麼不見許坤?」林冰問,但他很快就得到答案。

  放劍的洞被一顆大石頭封死,石頭上一張字條,上頭寫著:

  「林冰,請給我機會證明一件事:我不是奸細。我會在巳時拔出長劍,你昨日對我說的話,原封不動的還給你:請將三把武器帶回去給老爹,接著聽他的指派;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:『照顧好七帆』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許坤」

  「他怎麼認為自己是奸細?林冰不解。

  「那……那日之後,我有告訴他,你懷疑他是奸細。」七帆囁嚅著。

  「你是說拿到齊扇之後?」林冰問。

  「嗯……」七帆戰戰兢兢點了頭。

  「唉……」林冰嘆一口氣。

  林冰走到大石頭前面,雙手一提力,兩掌運勁,啪一聲巨響,兩隻手就札札實實的擊在巨石上,卻有如蚍蜉撼樹,巨石絲文未動。

  「這石頭的厚度非同小可……」伍允更摸了摸巨石。

  「不可能,如果阿坤提得動,我沒理由打不穿。」林冰提氣上前,又待欲試。卻聽見戚儀說:「不用試了,他是以潮汐的力量來移動這顆石頭。下次漲潮是在酉時,而他在巳時就會行動。」

  「這明明就是我的任務,為什麼他要……」林冰拿起一旁的兩杯酒,本來是要為他送別的;他先自己喝了一杯,接著將另一杯舉高,往地上一淋,淚流滿面的道:「兄弟,這杯酒為你送別。」竟然就這樣放聲大哭。

  七帆緊緊擁住林冰,他沒想到他竟如此不假辭色,就如此在大家面前放聲大哭,她什麼也不只能,只能默默跟著流淚,默默摟著他。

 

  燕匕的洞穴發著藍光,如同大海般的藍。

  一聲海水流動,霎時海水排山倒海般的流入置劍的洞穴。

  林冰拔起湧水石頭上的燕匕,沉甸甸的握在手中。

  「果然。燕匕代表的元素,就是犧牲……」林冰覺得,握在手中的匕首很沉重,沉重的快說不出話來。

  「好好保管這把匕首,將它帶回去吧。」伍允更輕拍林冰的肩膀。

  「一定會的。」林冰用燕匕在自己的左手臂上劃上一道血痕,鮮血兀自泊泊流出:「我一定會讓日本政府覆滅。」

  湧水石頭上還刻著一段文字:「燕太子丹使荊軻刺秦王,丹祖送於易水上。高漸離擊筑,荊軻歌,宋如意和之,曰:『風蕭蕭兮易水寒,壯士一去兮不復還!』。」

  「真的是不復還……」徐香山自言自語。

  林冰一行人與伍允更道別後,隨即踏上小船,往小溪村的方向進發。

  花蓮港廳,小溪村偏東五十里處。

  千里以僅剩的左手摀著右胸口,只見他右胸有個傷口,鮮血不斷流出,傷勢顯然不輕。

  「你要我怎樣?」千里絲毫沒有氣憤,對著站在他身前的蒙面人問。

  蒙面人手上一把長劍,劍尖仍有鮮血,便是他刺傷千里。

  「寫一封信,讓你的手下來這裡找你。」蒙面人語氣很冷。

  「若是我不答應呢?」

  「那就我寫,然後讓他們來替你收屍。」蒙面人語氣更冷。

  秋風輕拍,愜意的水面,卻激起不凡的漣漪。

  岸上殺氣自四面而來,但卻只有兩人在比劍,以生死相搏的劍。

  嚴格來說一人拿劍、另一人拿刀;刀不常見,是把忍刀。

  「秋本大輝,你這手下敗將理當挖個洞把頭埋起來。怎麼出來撒野了?」林冰說這話時,手中楚劍仍不斷向秋本大輝遞去。

  「少囉嗦,我不會再上你的當。」秋本大輝忍刀中宮直進,直取林冰前胸要害。

  千里在旁只看得一身冷汗,秋本大輝雖位居日出三忍之末,但他的忍刀,使得出神入化,林冰怎麼可能勝得了?殊不知就連位居日出三忍之二的國信威吹,也喪生在林冰楚劍之下。

  「當天你使詭計,才讓我心亂。『心直則刀正』,讓你見識什麼才叫做真正的忍術。」秋本大輝刀法一變,忍刀直刺林冰左肩;林冰左肩一矮,從旁穿過,楚劍刺向他後心;秋本大輝萬萬料不到他變招如此之奇,驚噫一聲,忍刀急轉,往後背一放,格架林冰楚劍。

  林冰暗讚一聲:「好刀法!」楚劍再擊,反手一劍,刺向秋本大輝左腰;秋本大輝原本刀在右手,當下刀往左手一放,也反手一刀,擋開楚劍;林冰大喝一聲,道:「小心了。」左手轉正手,楚劍再攻右腰;秋本大輝早料到此著,右腰往左一閃,卻感覺到冰涼之物,心下大驚,忙往前一跳,但畢竟楚劍還是在他身上劃上一道血痕。林冰依樣畫葫蘆,劍氣攻他右腰,秋本大輝以為是真劍,只得往左一閃,豈知林冰楚劍早候在那,幸好秋本大輝閃躲奇快,否則這楚劍劃下的痕跡肯定不會如此輕微。

  「好一招『射日之影』!」千里在旁看見,大聲喝采。

  七帆在一旁也覺得奇怪,數月之前與秋本大輝一戰,林冰還需靠心計才勝得了他,怎知數周之後,竟斬國信威吹於劍下,現下又傷秋本大輝,進步如此神速,當真令人咋舌。

  秋本大輝大驚,數月之前的正面交鋒,林冰完全處於下風,怎麼幾月不見,劍法竟如此了得。

  這其中只有千里知道,原來「日出三忍」此類組織,早在明朝前就有出現,類似當朝錦衣衛。清朝之後,日本不斷騷擾中華,日出三忍足跡也漸漸踏上中國本土,他們初入中原,忍術、刀法出神入化,許多中原豪傑都喪身在其刀下,他們的刀法端得是匪夷所思,許多中原豪傑都是聞所未聞,更別說是對招了。而後有位中原豪傑,為破其刀法,鑽研許久,終於創制出一套劍法。因為是日出三忍的刀法剋星,他們定名為「日出」,當然是要「射日」,於是起名「后羿劍法」。

  后羿劍法一出,日出三忍也漸漸開始有所損傷。林冰於小溪村啟程之前,千里就交予他一本后羿劍法,但劍法內所載劍術實在是博大精深,就連千里自己也只領悟到三成,因而被秋本大輝所擒;但林冰自從與秋本大輝一戰,便知日出三忍都非泛泛之輩,因此努力鑽研,加上他悟性極高,短短數月已經領悟到了六成,雖然只有六成,但已經是秋本大輝所難以抵擋。

  秋本大輝收住心神,忍刀斜劈林冰左手;林冰厲喝一聲,楚劍黏上忍刀,登時鏗鏘聲四起;秋本大輝右手一翻,又多了一把短匕在手,忍刀轉向,往林冰左肩刺去,去勢甚急;林冰見他忍刀刺來,楚劍毫不猶豫,竟往秋本大輝的右手刺去;秋本大輝見他識破招式,心下大驚。原來他忍刀直刺是虛、短匕才是實,哪知短匕尚未出招,就已被識破。

  秋本大輝不及細想,短匕用力一擲,往林冰左胸口飛去,去勢其快。林冰見他短匕飛來,右手伸出兩指,竟然就這樣硬生生接下他的短匕,左手楚劍仍舊直進,秋本大輝登時右手被刺了一個傷口。秋本大輝原本短匕所擲之處,是林冰所不得不救,他想林冰定會迴劍擋開短匕,殊不知他單靠兩隻手指便能接下短匕。

  兩人才過數招,秋本大輝就已經傷了兩處,但他毫不氣餒,大喝一聲,忍刀轉了數個大圈,大圈化作一道白芒,白芒所展之刀氣,直往林冰逼去,甚至逼得一旁的人往後站了幾步。林冰察覺到此招利害,不敢小看,但這招如何運作,早已在他心中有盤算,楚劍疾往忍刀左鋒迎上去,刀劍相交;秋本大輝只覺虎口劇痛,忍刀險些拿捏不住。

  林冰楚劍占了上風,毫不停留,劍尖直往秋本大輝左胸刺去;秋本大輝連忙格架,但楚劍才到中途,卻已轉向秋本大輝小腹;秋本大輝吃過「射日之影」苦頭,未知此劍虛實,只得不避不閃,忍刀往自己小腹而去,欲擋開此劍。

  林冰劍鋒一轉,攻他下盤,連續刷刷刷數劍,往他小腿。秋本大輝見他變招奇快,一招未至,下招已生,已是心慌意亂,眩迷之中忍刀竟忘了招架,小腿登時被劃上一劍。

  林冰乘勝追擊,右手化掌向秋本大輝右肩打去;秋本大輝側身一避,楚劍劍鋒卻已經迎了上來,當下只好舉忍刀招架;林冰拳化爪在他腹上一抓,衣服片片碎花落下,接著兩指在忍刀刀鋒上一彈,秋本大輝拿捏不住,忍刀脫手,噹一聲落在地上。

  百招過後,秋本大輝已生退意,兩腳一錯,大喊:「少陪了。」便要逃跑,耳聽一聲嬌叱,寒光森森,三把短刀流星般追來,兩把在前、一把在後,分擊三個不同要害,出手的正是戚儀。

  秋本大輝不敢大意,忍刀已經脫手,只得拔出腳上精匕,看準飛刀來勢,先格開在前兩把,再擋落後那把,哪知落後那把卻在中途趕上,竟然後發先至,所指要害正是秋本大輝心窩;秋本大輝來不及反應,短刀哧一聲,釘入他的心窩,就此氣絕。

  眾人旁觀戚儀神技,無不讚嘆。

 

  「『士別三日,刮目相看』。沒想到你的劍術竟然神妙至斯。」千里很感動,林冰在他眼中,永遠都是一個孩子,自己從小帶大的孩子,但他現在可以保護自己,甚至保護別人。

  「老爹,虧得那本『后羿劍法』,但書中尚有一些不明的地方,還請老爹指點。」

  林冰接著將這數月的經歷滔滔道來:從小溪村出發,救了五位少女,再由少女而去,冒充的信、冒充的特務,火困燈塔;春洋鎮的經歷,伍允更的加盟,許坤之死;誅日出三忍的國信威吹。

  千里聽他道來,雖然有些已經是數月前的事,但就如同昨日才發生過的一樣,聽他說到許坤的犧牲,才得到燕匕,也是不禁感傷。

  「事不宜遲,目前日軍已經有所行動。我要你前去找黃楠,然後把餘下的三把武器帶回來。」

  「是,我們立即行動。」

 

  「『萬千起自零一,變化難脫其圓』老爹,這句是什麼意思?」林冰指著后羿劍法中,他不懂的那一句。

  「似乎是在說日出三忍的武功變化。他們變化再多,依舊脫離不出原本的雛形。大概是這樣,我也不甚明瞭。你在后羿劍法中的領悟已經高出我許多,日出三忍只剩其一,你的劍術應該已是天下難有敵手。」

  「老爹,你可知道日出三忍之首是誰?」

  「不知道。日出三忍這個組織向來十分隱密,要不是這次的七武器事關重大,相信日本政府也不會隨便讓他們露面。」

  「我想也是……」

  黃楠接過一把長槍。

  一把甚重的長槍。

  槍尖是深紅的,但卻不是血跡,是他原本的槍尖就是如此。

  槍身透出一股濃濃的古怪氣息,不知道該如何形容,有點懊悔、卻又有大量的貪婪。

  槍柄不是普通的木頭,但年代久遠,已經難以辨識,只有一個字清楚可見──「韓」。

  槍柄上面清楚刻了一個韓字。

  這把槍正是韓武!

  激發韓武的元素,是貪婪。

  貪婪是最常見的人的本性,亦是不幸。

  但要把貪婪發揮的淋漓盡致,當然還是需要一些代價。

  代價就是十袋黃金。

  黃楠先在賭場物色到一個賭徒,賭性堅強,堅強到已經賭了一十八年。

  他先讓這賭徒狂輸,輸到無可自拔。

  再以重金買通賭場,讓這賭徒連贏。

  賭徒就這樣被激發出了他的本性,縱使後面他輸的一敗塗地,他還是賭意甚堅,這就是貪婪。他渴望自己能被幸運之神眷顧,好好撈回一筆。但是他從來都不知道,幸運之神甚至根本不會在賭場出現。

  黃楠就這樣讓韓槍重組。

  「剩下的就只有秦武了……」黃楠喃喃自語。

  十一月初九,高雄州偏南。

  漲潮,海水滔滔,向岸邊打來。

  「黃楠應該就在這附近。」林冰勒轉馬頭。

  突然嗖一聲,一支羽箭破空而來,但勁力並不甚強;林冰一個反手,已經接下羽箭。只見羽箭後面繫了一封信,信上大致上說,請往本島內陸移動,日軍已經盯上,務必請小心在意。

  「他說說的內陸不就是指霧社一帶?」七帆皺眉。

  「對,照他信上所說是這樣。」林冰馬鞭一甩,揚長去了。

  「最後一把武器會藏在內陸嗎……」戚儀也拍馬跟上。

 

  四人沿著山路而行,行了數十日已經來到霧社一帶。

  霧社自從「霧社事件」後,元氣大傷,居民多為泰雅族人。因為霧社事件的影響,使得村民對外地而來者抱有很大的警戒心。

  「應該是這一帶。」林冰指著地圖,但實際上地圖並沒有標示出霧社的位置,只是走馬看花罷了。

  「請問你們可是千里派遣而來?」一個原住民上來向林冰問。

  「沒錯。你是?」林冰下馬拱手。

  「請各位馬匹暫放此處,隨我移駕。」原住民沒有答他的話,只是信步往山裡走去。

 

  四人隨著那原住民的腳步,越往山內走去。

  山內越往裡面,景觀越是蠻荒,不是長草叢生,就是毒蛇出沒,一行人總是小心翼翼,但原住民卻是一臉稀鬆平常。

  約莫半個多時辰,長草殆沒,似乎是山內的盡頭,只見前方不遠處竟然有個小廟。

  「你們要找的人就在廟裡面,少陪了。」原住民不等他們問話,閃身而去,身法竟然是奇快。

  四人都是暗暗心驚,這原住民看起來平凡不過,走路也不甚在意,卻不是個泛泛之輩。

  

  四人來到廟前,只見廟口的一副對聯寫著:「青龍偃盡千秋月,赤兔追餘萬里風。」顯是供奉關聖帝君的廟宇。

  日本自從殖民統治台灣以來,便開始不讓台民祭拜神像,台灣許多廟宇,都被迫關閉,或是遭受損毀。此廟隱身在長草猛蛇之中,果然令人難以發現,顯然是給原住民的精神寄託,也是警惕,萬萬不可忘記「義」字。

  廟裡站著一人,正是黃楠。

  「黃楠。」戚儀首先衝了上去,溫柔的喚了一聲。

  哪知黃楠卻是絲毫不為心動,冷冷說:「你們終於來了。」

  「是,我們是來了。我不解為何要約在這麼深山裏頭。」林冰說。

  「日軍已經調派兵力,想要剿滅我們。」黃楠的語氣還是很冷。

  「什麼?」七帆大驚,林冰卻是毫無反應。

  「約莫五百人。日本政府也知道七武器的利害,所以這次派了五百人要擒拿七武器。我們國軍連著我們特務已經剩下不到五十人,況且現在國軍那邊兵力也吃緊,完全沒有餘力來增派援兵。所以能避免傷亡就只能避免。」

  「好吧。老爹的意思是要我們帶回你手上的三把武器。」

  「魏戟、韓槍都有人好好的保管,現在只剩秦武了。」

  「秦武在哪?」七帆了當的問。

  「根據調查,那把武器有可能藏在深山裏頭,但是我們幾乎把這邊的山翻遍了,不要說武器,幾乎連塊金屬碎片也沒有。」

  「這就麻煩了。」廟裡瞬間陷入一片愁雲慘霧。

  「你與日出三忍交過手了嗎?」黃楠突然問。

  「嗯,見識過了。」林冰輕輕答。

  「豈止見識過,還殺其中兩個了。」七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。

  「你殺了兩個了?」黃楠大驚。

  「僥倖……僥倖勝了一招半式。」林冰唯唯諾諾。

  「嗯。」黃楠驚訝的表情也只是瞬息之間的事,馬上又轉變成平常的冷靜。

  眾人一陣沉默,山內瞬間寂靜無聲,只有偶爾傳來些許鳥叫蟲鳴。

  忽然聽到幾聲慘叫聲,似乎是從遠處傳來,眾人一驚,忙奔出廟。

  只見那原住民快步跑來,低聲說:「起舞,日軍不知從何得到消息,竟然追到這裡來,約有八十人,都不是些泛泛之輩,許多弟兄已經被殺,正在奮力抵抗。」

  「是嗎。」黃楠冷哼一聲,快步跑去,林冰一行人也趕緊追上。

 

  奔了一陣,來到一個村落,只見村落滿處是血,遍地屍橫,還有金屬碰撞聲、打鬥聲、槍聲,不絕於耳,見約莫三十位日軍,纏著六個人,鬥的甚是激烈,那六人都已經受傷,招式卻仍是不斷遞出,絲毫不見怠慢。

  黃楠大喝一聲,雙手一翻,短劍已經在手,衝入敵陣,霎時刺死兩個日軍。那六人見黃楠到來,都是精神一振,出招更旺,又死了一個日軍。

  林冰大聲喊道:「莫慌,我來助你。」楚劍出鞘,逕往日軍招呼去。日軍見到楚劍,就知道是要奪取的七武器之一,心中都是一喜,接下來卻都是一陣絕望。楚劍鋒利異常,加上林冰劍術,那是如虎添翼,要從林冰手上奪得楚劍,根本就是天方夜譚。

  徐香山長槍顫動,也加入戰局。

  七帆則是從懷中拿出傷藥,四處看看,救助死傷。

  戚儀雙手各扣六把短刀,隨時出手救援。

  日軍三十人原本圍攻六人,大大占上風,但這五人一至,戰勢瞬間扭轉。日軍個個是被殺得膽戰心驚,死傷無數。

  那日軍頭領見苗頭不對,只得下令撤軍,戚儀短刀出手,又刺死幾個日兵,餘下退去的日軍不到十個。

  餘下眾人救助死傷,接著趕緊往下一處進發。

  日軍兵分三路,將許多國軍包圍,方才那六人只是其中一處。

  下一處血腥味更濃,已經屍橫就地,算算總有八具屍體,七具是國軍,只有一具是日軍。

  五人趕緊再往下一處去,卻只聞到血腥味,半個人影都沒有。大夥感覺奇怪,只得回到上一處去,將那五人當地埋了。

  「先回關帝廟,再做計較。」黃楠不等他們答應,轉身就往關帝廟去,餘人只得跟隨。

  眾人回到關帝廟,黃楠一進廟門,一陣血腥味撲鼻而來,他趕緊縮身,一個人影晃過他身前,左手五指齊張,便往黃楠胸口抓去。

  黃楠來不及抽出短刀,危急中兩手一錯,竟就這樣扣住那人影的手腕。人影吃痛,唉唷一聲,右手一揚,兩枚忍鏢分往黃楠左右頰飛旋而出,勁力夾帶勁風,非同小可。

  兩鏢分襲左右,黃楠只能放脫那人影的手,一矮身,兩鏢從他頭頂呼嘯而過,林冰見那忍鏢破空而來,左手楚劍抽出,刷刷兩下已經把忍鏢打在地上。那人影就藉兩枚忍鏢,幾個閃身,已經不見蹤影。

  出招之狠,變招之快,身法之奇實在是見所未見。

  戚儀連忙湊前,向黃楠問道:「沒傷著吧?」

  「沒事。」黃楠語氣還是很冷。

  眾人進了關帝廟,只見關聖帝君神像的額頭前貼著一張紙,上頭寫著:「一群膿包,秦武便在此處,竟然遍尋不著,爾等代汝收下,嘻嘻。」見這字跡雖然潦草,但是使用的文句絲毫不馬虎,顯然是出自華人之手。

  「這字條是誰留的?」七帆皺眉。

  「據我所知,日本政府裏頭有一個非常不得了的人物,文武雙全,智計百出。卻是華人。」戚儀說。

  「誰竟作這賣國求榮之事?」林冰義憤填膺。

  「你也聽過他的名號。『漫天刮海』張照明。」戚儀平靜的說。

  「哦,原來是他。我聽伍幫主說,這張照明外號叫做『漫天刮海』,就是因為哪裡有利益,他就往哪裡去。可以說是把海刮了一層皮,這種人大概連自己的父母都可以出賣吧。」

  「對。他父母其實是共軍的重要人物,當時為了投效日軍,因而殺其父母獻與日軍,日軍才給他一切所需,他才有今天的名號。」

  「哼,這種名號不要也罷。」林冰哼一聲。

  「但他說秦武就在此處是怎麼回事?」七帆不解。

  「你看看關聖帝君的左手。」黃楠手指著關羽像。

  七帆依言看去,只見關羽手上原本握著一把武器,但那武器卻已經不翼而飛,顯然那把武器就是秦武。

  「那該怎麼辦?」林冰一臉不愉,武器就在眼前,竟然完全沒有發覺。

  「追?」徐香山問。

  「不用追,日本政府只有一把秦武也難有什麼作為,他們應該是要以秦武為餌,讓我們送上門去,好拿其他五把。所以,我們不用行動,他們自然而然的會找上我們。」七帆的分析果然沒錯,不出許久,從遠方射來一箭,箭繫上封信說,若要取走秦武,他們在霧社偏西三十里的地方,歡迎前來。

  「他們也太過猖狂,擺明要搶我們手上的武器。」徐香山大罵。

  「日軍少說也還有五十人,我們這裡只剩下十一人,該如何搶到秦武呢?」七帆在心中盤算,要如何以少擊多,奪得武器:「啊,有了。」七帆霎時心中已有計較,當下便分派眾人。

 

  冷風吹在草原上。

  霧社往西三十餘里,卻是個平原。

  平原上燈火黯淡,黑雲遮住了月光,夜更黑。

  林冰、徐香山兩人兩馬,立在日軍軍營之前,好不威風。

  林冰手持一張硬弓,弓拉滿,弓上是一支火箭,大聲喊道:「日本賊子,我們來取秦武!」嗖一聲,火箭破空而出,轟一聲燒到一個營帳上面。

  日本軍大驚,竟然就只兩人來闖營寨。

  「你留下其他五把武器,或許我們還能留你們一條生路。」日軍領頭叫囂。

  林冰低聲向徐香山說:「殺。」拍馬狂奔而去,風剛好拂過草原,就如同放出殺氣。

  砰砰砰連續幾聲槍響,日軍見林冰策馬奔來,當下就朝他們倆開槍,子彈卻都在林冰身前落地,自是楚劍勇武的保護。

  林冰暴喝一聲,楚劍登時刺死一人,餘下日兵紛紛走避,徐香山槍術了得,在馬上更是發揮得淋漓盡致,長槍一抖,勁風強勁,捲倒幾個日兵的身子。

  日軍此次前來之人,果然不弱,兩人亂入一陣,日軍絲毫不亂,雖然走避,但都已有刀在手,兩個日兵便已衝上前去,專砍馬腳。

  林冰左手楚劍,右手放脫韁繩,單以腿力控制馬匹,俯身下探,噹一聲,架開一個日兵的長刀。

  徐香山長槍就方便得多,長槍到處,日兵砍馬腳便砍不著。

  忽然一人從日軍中閃身而至,呼呼兩掌分襲林徐二人,林冰見他在遠處,幾步變成欺近,知道他不是易與之輩,向左一閃,翻身下馬,細看那人,見他兩眼上勾,嘴巴甚小,一撇鬍子在嘴巴之上。

  「這人上勾鷹眼,性狡似鷹,多多小心。」徐香山也已翻身下馬,在林冰耳邊提醒著。

  「閣下勇猛無比,長劍所到之處,我軍無不膽戰心驚,想必就是林冰了。」鷹眼之人拱手。

  林冰一怔,倒不敢失了禮數,也拱手道:「閣下文采飛揚,武藝超群,應該就是『漫天刮海』張照明了?」張照明原本是真的讚揚他,但林冰這一句卻是帶有點譏諷,張照明如何聽不出來,但也只是微微一笑。

  林冰暗暗佩服,像張照明如此重名重利之人,竟然可以完全不動聲色,實在是梟雄一般的人物,心內對他的警戒又深了一層。

  張照明又拱手,說道:「閣下劍術蓋世,智謀百出,何不加入日軍,前途將無可限量。」

  林冰大怒,厲聲道:「日本殖民台灣將近五十年,多害百姓,你既身為……」話還沒說完,忽然一股勁力排山倒海而來,正是張照明忽施偷襲,林冰原本就在全神戒備,但張照明那一句話剛好激起他的忠義之心,登時心分二用,張照明掌力雄厚,這一掌拍將下來,實在是非同小可,而且張照明有意一掌擊斃林冰,是以這掌用上了十成力。

  林冰知道這掌厲害,危急中不及細想,左手兩指猛力彈出,這一彈也是林冰畢生內力的所展,這勁力也是非同小可,當日日出三忍的兵刃,皆讓林冰以兩指阻下,張照明武功雖強,但仍是在日出三忍之下,高低立見。

  張照明見他似乎是輕輕一彈,竟然就化解自己的掌力,暗暗佩服,雙手在呼嘯而出,兩掌拔山倒樹的拍出。

  林冰見他一次拍兩掌,掌力未至已經微感氣窒,一側身避過左手那掌,再彈兩指,化解他右手那一掌,這時不待他發掌,左手兩指一彈,勁力往張照明左胸而去,這若被直接命中,與被大石擊中無異。張照明右手拍出,也把林冰那一彈的勁力化解的無影無形。

  「看來我們要靠劍術分個高下才是。」林冰微微一笑。

  「對,劍客的內力好像都不過如此,但劍術就不是這麼回事。」張照明這句話可是沒錯,劍術高低立見,尤其是兩個劍術相當的劍客,勝負頃刻間便知。

  「亮劍吧。」林冰抽劍,楚劍森森,遠遠便感受得到。

  「果然是柄好劍!」張照明是劍客名家,自然分得出劍的好壞,說話時,手往腰間一摸,竟然摸出了一條魚,寒光一閃,劍出鞘,原來那是柄藏在魚腹裡頭的「魚腸劍」。

  林冰也是一驚,他只聞魚腸之名,卻從未看見過魚腸劍。魚腸劍名列中國十大名劍之八,當然是一柄絕世武器。

  林冰屏氣凝神,不知魚腸劍虛實,不敢先出招。

  張照明一語不發,魚腸劍刺出,往林冰左肩刺去。

  林冰楚劍招架,楚劍刷刷刷,連續三劍,擋開張照明的攻勢。張照明毫不氣衰,一閃身到林冰後心,魚腸劍便向林冰後心刺去;林冰向左矮身,魚腸劍就離自己不過兩吋,楚劍就往張照明直劈而去;張照明看準楚劍來勢,魚腸劍奮力一擋,楚劍登時被彈開,張照明乘隙一劍往林冰臉上劃去;林冰見他以如此輕巧之武架開楚劍已是一驚,接著又一劍劃來,這一劍藏在防守之後,實在令人難以察覺,左頰便被輕輕劃上一劍。

  「真不愧是劍術名家。」林冰收劍退開。

  「好說。」張照明也收劍,但他知道這只是問候,接下來就是死鬥。

  林冰展開劍氣,楚劍發出嗚鳴之聲,徐香山在一旁也是暗暗佩服,林冰的內力又更深了一層,那日與秋本大輝一戰,劍氣只是劍氣,並無聲音,但此次卻有嗚鳴之聲,顯然是在小溪村停留的那幾日,受到千里指點。

  張照明大驚,眼見林冰不過二十歲年紀,但散發出的來劍氣卻如此沛然,魚腸劍只能護住要害。

  林冰大喝一聲,楚劍劍氣逼近,一劍往張照明胸中刺去,這劍不偏不斜,完全中宮直進;張照明已經感覺到劍氣在周身環繞,楚劍又已到胸口,當下魚腸劍黏上楚劍劍鋒,身隨劍走,魚腸劍鏘隨著楚劍劍鋒來到劍柄,接著已經來到林冰左手手肘,張照明大喜,林冰還不變招,豈不等於廢了這隻左手。

  哪知楚劍劍氣早已將林冰周身籠罩,張照明魚腸劍剛到林冰手腕近處,便暗叫:「不妙。」果不其然,嗚鳴一聲,楚劍劍鋒已經在張照明頸上劃上一劍,血痕不深,但已足以致命。

  餘下日兵見張照明身死,怒吼一聲,就要撲上,徐香山長槍顫動,刺倒幾個日兵,林冰剛跟張照明比內力,後來又以無形劍氣大敗張照明,已經力竭,楚劍出招已經不甚有力,但依舊殺了幾個日兵。

  耳聽一陣馬蹄聲,從營後傳出,原來是七帆等人到了。七帆分派林冰、徐香山前去營前引誘日軍,自己隨黃楠、戚儀悄悄去竊秦武。

  「放下武器,饒你們不死。」林冰大喊。他見日軍已群龍無首,況且七帆等人已到,實在不願再做無謂的爭殺;林冰這一喊,七帆大感心暖,心內卻在問:「之前林冰看見日兵,無論如何,拔劍就殺,但現在卻會放他們一條生路,是他厭倦了嗎?還是我們都厭倦了。」

  黃楠手拿秦武,那秦武鋒利異常,一砍便一個日軍屍橫就地,日軍也不投降,長刀猛砍,但卻都砍不著七帆等人,林冰卻是嘆了一口氣,不願再見這殺戮場面。   日兵被砍了一陣,剩下不到十個,比較膽怯的當下就拋下武器投降,但黃楠如同猛獸見血,難以收手,登時又以秦武刺死兩個,林冰大怒,心想他們既以拋下武器投降,何必要趕盡殺絕。

  日兵原本拋下武器投降的,眼見同伴竟被砍死,怒火中燒,拾起武器便要撲上,黃楠一刀又向一個投降日兵砍去,林冰大怒,楚劍架開秦武,大聲道:「他們既已投降,何必趕盡殺絕?」

  黃楠秦刀被架開,先是一怔,隨後冷笑數聲,丟下秦刀,拍馬而去。

  落在地上的秦刀,忽然澄光四散,原來是被激發了。

  林冰卻是暗暗心憂:「激發秦武的元素為負面元素,竟然是黃楠或是我把他激發了,唉……」

  林冰拾起武器,踏馬隨眾人而去。

  冬風吹過草原,只吹起日軍眾人的一身惆悵,殺戮,究竟是為何?

 

  夜已深。

  一行人先返關帝廟,決定明日在起程返回小溪村。

  當下林冰從草叢中抓了一隻野鹿,七帆和戚儀就在一旁生火烹煮。

  戚儀見七帆正在打理一隻野兔,微微一笑,問道:「不是有鹿肉了嗎?何必再用一隻野兔?」

  七帆臉上一紅,低聲說:「他愛吃野兔肉。」

  戚儀才恍然大悟,報以一笑。

  眾人吃罷,席地而睡,繼續明日與命運的搏鬥。

  

  睡至中夜,林冰微感周身有人,那人竟矮身去抽他楚劍;林冰微微一驚,心想這深山之中如何有人,猛然起身,反手抓那人手腕,那人發出啊一聲,武功竟也不弱,一掌打向林冰左胸;林冰側身閃過,左掌本待拍出,但藉著月光一照,看清楚那人的臉,實在是驚得呆了,原來那是竟人黃楠。

  「黃楠,你……」林冰這一驚實在是非同小可。

  「你怎麼沒中毒?」黃楠冷冷說。

  「你……你給他們都下了毒?」

  「不,毒不是他下的,是我下的,但是你為什麼沒有中毒,我也很意外。」林冰身後一個聲音也很冷。

  林冰緩緩轉頭一看,那人竟是戚儀。

  「你……你們……」

  「我們是為日軍做事的,你的心上人還有徐香山都中了我們的奇毒,若沒有解藥,不用等到雞啼,就會去見閻王。」林冰聽見黃楠這句話,手握得更緊。

  「你們這樣跟張照明有什麼分別?」林冰面無表情。

  「有,當然有,他太蠢了,我們可不像他一樣。」黃楠哈哈長笑,笑聲在暗夜中發出,有如梟鳴。

  「你們想要什麼?」林冰了當的問。

  「很簡單,你手上的楚劍,還有你心上人身上的齊扇,給我這兩樣武器,我就給你解藥,留你們三條性命。」

  「哼。」林冰解下楚劍,接著低身在七帆的懷中,翻出那把齊扇,眼見七帆臉上甜甜的笑容,心中當真是百感交集。

  「為什麼你們要背叛國軍?國軍可待你們不薄。」

  黃楠暴喝一聲,厲聲道:「你怎知道國軍待我不薄,他們害得我家破人亡,怎能說是不薄?」表情甚是悲苦。

  「你們需信守承諾,將解藥給我。」林冰心知勸說也是無用。

  「哼,不用你說,我也知道。但你到底是為何沒有中毒?」戚儀完全就像變了一個人:人美,心卻蒙上了一層陰影,永遠都揮之不去。

  「你們將毒下在鹿肉上頭吧?」

  「沒錯。難道你沒吃鹿肉?」

  「正是!我對鹿肉過敏,七帆知道,才另外弄了個兔肉給我吃。」

  「啊,難怪當時我見七帆在弄兔肉,我還以為只是給你加菜,但沒想到你竟然一口鹿肉都沒吃。」

  「我運氣一向都很好。」林冰說。

  「原本是想你們三個就這樣毒發死在山裡,我們就可以帶走六把武器遠走高飛,也是有點失算了。喏,解藥在此。」戚儀遞過解藥,林冰也把兩把武器給她。

  「兩位多行不義必自斃,三思。」說完趕緊把解藥餵進七帆還有徐香山的口裡。

  黃楠大喝一聲,兩手一翻,短刀在手,疾往林冰要害刺去;林冰料不到他會出手,慌亂中一躲,畢竟慢了幾步,短刀在左肩劃上一道傷口;短刀連續數個大圈,正是跟當天秋本大輝所劃的大圈相似,但卻高明數倍;林冰手無寸鐵,況且就算手上有武器,也不知道從何拆解,只能閉目待死,短刀起的勁風只讓林冰面頰隱隱生疼;勁風忽止,短刀就在林冰的心口前停了下來。

  只聽黃楠冷冷說道:「我已答應你要饒你性命,若在此殺你是言而無信,但我也要讓你知道我們日出三忍絕非欺名盜世之徒。」說完,微一矮身,牽著戚儀的手,閃身上馬而去,只留下林冰怔怔的說不出話來。

 

  「你說黃楠、戚儀都是日軍的人?」七帆醒來後不可置信。

  「沒錯。」林冰黯淡的點了頭:「你還記得我初見戚儀的時候嗎?」

  七帆對他忽然提起,微感訝異,但也就點了點頭,她還記得林冰盯著戚儀久久不能自己,當下默不作聲。

  「你當我真是被她的美所吸引嗎?她美是美,但在我眼中哪比得過妳?」

  七帆臉上微微一紅,心裡卻是甜甜的。

  「你還記得小溪村之前有個叫做鄭靖的人嗎?」

  「哦,記得,當然記得。他不就是說自己是什麼落難高官的兒子,說想在小溪村尋求保護,但最後其實是日本奸細的那個人嗎?」

  「沒錯。當時,第一眼見到他,我不是就跟你說了一句話?」

  「你傻愣了數秒,跟我說:『­這人言不由衷,多多小心。』之後果然是奸細。」七帆說完,啊了一聲,接著說:「你是不是也感覺到戚儀的詭異?」

  「對!這是我與生俱來的本能,不知道為什麼可以感受到一個人的誠意或是謊言,那時我就感受到戚儀不對勁,要說是詭異,卻也不是。」

  「唉……如今六把武器都被他們帶走。」徐香山嘆了口長氣。

  「先回小溪村吧,請示老爹該如何處理。」

  「也只能這樣了。」林冰和七帆共成一騎,三人兩馬,踏上歸途,卻顯格外淒涼。

 

  月黑風高,小溪村舊址,起了一座大寨,依山傍海,如同堡壘一般。

  林冰很訝異,才去山裡幾日,怎麼就已經建造出如此堅如磐石的山寨。

  三人從關帝廟乘馬而歸,似乎是腳步沉重,花的時日倒比當日上山還多上一倍有餘。

  千里聽到黃楠竟然可能就是日出三忍之首,還有戚儀背叛,眉頭深鎖,久久不能言語。

  要知若是仇人,那是絲毫沒有感覺,因為你知道他是你的仇人,他會使盡一切手段來對付你,但被朋友背叛,卻是像在背後被人捅上一刀,那是難以呼吸的痛。

  「唉,難道要把日本政府從台灣島上趕出去有這麼困難嗎?你們辛苦了,先去休息吧。」

  「不。老爹,讓我去把那六把武器奪回來。」林冰大聲說。

  「不行,你現在去是去送死,國軍的兵力已經夠少了,況且你也敵不贏黃楠手中的短刀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林冰緊握雙拳,覺得很不甘心。

 

  隔了兩日,海風漸轉北風,天氣更涼了。

  林冰、七帆漫無目的遊走在沙灘上,海風冷,吹在他們身上,他們卻絲毫沒有感覺寒意,因為心更寒。

  「七帆。」林冰輕喚一聲。

  「嗯。」七帆微微點頭。

  他們兩個上演如此戲碼,已有兩日。林冰就如同行屍走肉,完全提不起勁。

  忽然見遠處一個黑影,林冰瞪大了眼睛瞧。

  那黑影從北而來,越到近處越明顯,卻是船帆,而且不只一艘,上頭旗子一個紅日掛在白帆之上,看來看去似有三艘。

  「日軍!」林冰就如同從夢中驚醒,大呼一聲。

  「對,正是日軍,他可能是來打我們的山寨,快通報老爹。」

 

  千里在山寨四周高處,也伏有衛兵,衛兵見船帆形跡可疑,早就已通報。千里霎時召集了寨內約有百人,逕往岸邊而去。

  船帆靠近,卻不登岸,甲板上一人挺刀而立,正是黃楠。黃楠後頭,約有百人持劍而立,三艘將近有三百人。

  「黃楠。」千里冷冷說:「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投降了日本,但這樣對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嗎?」

  黃楠聲音從船上傳出,頗為憤怒:「你不要跟我提到我父母,我父母明明就是你們國民黨所害死。」

  「你聽誰之言?」

  「這並不是出自何人之口,而是我自己的認知!我從小無父無母,不就是你們害的,你們為什麼偏偏要我父母去參加什麼『第九秘密情報單位』?」

  「如此說來,你是決意要當漢奸?」千里對於黃楠的偏激,搖了搖頭。

  「哼,隨你如何說,我今天就是來剿滅你們的。」

  「那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。」千里眼神散發出一種凜然正氣,黃楠見了也不禁心折。

  「我沒有這個本事?你的愛將林冰,連楚劍都被我收繳了,現在一付要死不活的樣子,他還能擋得住子彈嗎?開火!」黃楠冷冷下令。

  霎時砲聲四起,砲彈都往山寨內打去,還有一些打向林冰等人所在的岸。

  帆船並不靠岸,國軍就難以靠近,一些懂水性的下水去,不了許久就被射殺,跟本靠近不了敵船。

  「先退,先撤退!退進山洞裡。」千里慌忙下令撤軍,這山寨依山而建,自然就有山洞可躲。

 

  眾人退卻之時,砲彈仍是不斷打來,加以船上的日兵以槍射擊,死傷不少。

  入了山洞,外頭山寨已經被砲擊得面目全非,幸好砲彈射程有限、山洞又離水邊有點距離,砲彈才打不著,但外頭仍是砲聲大作,再半個多時辰,砲聲才結束。

  山洞內有水有糧,倒也不至於餓死。

  「老爹,讓我出去殺他一陣。」林冰似乎又回復之前的生氣。

  「不妥,你現在身上沒有楚劍,況且你不諳水性,先等援兵。」

  「他們遲早會殺上岸來的。」七帆說。

  「會是會,但也不是這麼早的事,他們大概是要餓到我們難以動彈,然後以逸待勞,才上岸殲之。」

  眾人又是嘆氣一聲,那些人既不上岸,從水路而近,無疑是送死,但若坐在這邊坐以待斃,卻又是心有不甘。

 

  林冰坐在山崖的石上,俯瞰深不見底的深谷。

  七帆一樣又坐在他身畔,手上卻抱著一個鐵盒,一個雖然像是鐵,卻不是鐵的金屬盒子,那盒子正是當日放楚劍的鐵盒。

  「林冰,我們把這盒子丟了好不好?」七帆作勢就要往深谷內投去。

  「不要丟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七帆收手。

  「因為若我們真的驅趕日本政府失敗,說不定楚劍會另覓賢人,你若把鐵盒丟了,那他要如何再深埋回去?」林冰說的話很像很有理,但七帆卻不禁紅了眼眶。

  「你……你說我們會成功嗎?」七帆淚眼汪汪。

  「不知道。我們已然盡人事,現下也只有聽天命了。」林冰又唱起那首歌:「奈若風兮拂輕河,奈若雨兮落似歌;再感風雨別經處,見淚停奔失復得。

  「但願那幾把武器真的可以失而復得……」七帆心情平復。

 

  隔日,林冰偕同徐香山,帶著數人在山洞附近查找,看有沒有其他出路,但依舊是未有所獲。

  日兵一到午時,便砲擊半個時辰,一行人就這樣在山洞內被困了數日,眼看糧食漸漸稀少,但卻束手無策。

  冷雨細淋,伴隨著濕寒的海風。

  千里決定在明日清晨,天還未亮之時,襲擊其中一艘船,只要佔領了一艘,起碼有一些籌碼。

  

  林冰未諳水性,只能和七帆待在岸上,躲在一顆巨石後方。

  千里帶同徐香山、五十名熟知水性的國軍,悄悄潛入水中,尋了一艘最右處的帆船,便登了船。千里指示全部人輕輕巧巧,要在他們還在沉睡時,送他們去見閻王。豈知,一進船艙,便知中計,船艙內一個人都沒有,大聲喝道:「退。」

  日軍武器在手,早已將他們團團圍住,千里心內暗叫糟糕,左手手持長刀,殺入敵陣,砍倒幾個日兵,但日兵就像潮水一樣,前面的倒下、後面的就補上,完全殺不完,幸好船艙內的空間不是甚大,才免受圍攻之險。但外處有些國軍就不是那麼幸運,被團團圍住,斬成肉泥。

  林冰見那船突然喊殺聲四起,知道不妙,靠近船邊,彎弓搭箭,射死幾個日兵,但日兵見他出現,紛紛朝他開槍,但說也奇怪,子彈到不了林冰近身,但林冰的弓箭卻能穿入日軍而有餘,日兵見了都是驚訝不已。

  林冰雖然神武,但遠水救不了近火,圍住千里的日兵是越來越多,而千里所帶去的國軍是越來越少。林冰心念一轉,就要跳下水去援救,七帆拉住他,急道:「你不諳水性,況且他們有槍,這樣下水豈不送死?」

  「可是老爹待我恩重如山,就算要死也得去救他。」林冰這句話倒讓七帆無從接話,微一沉吟,點頭說:「好,那我隨你同去。」

  「可這畢竟是……」林冰正待說話,突然嘴唇一陣溫軟,正是七帆深深一吻。只見她深情款款,低聲說:「你死了,我還能活麼?」

  「好。那我們就陪老爹死在一起。」林冰知道,多言也是無益,牽著七帆的手,正要往水裡跳的時候,忽然一個聲音:「林兄弟莫慌,我們來助你。」林冰看那小船飛快而至,船前插著兩面旗子,旗子上面寫了一個「伍」字,正是海陸幫的援軍到了。那操縱小船之人,就是外號「蚊子」的廖文睿,小船上除了他還有六個海陸幫幫眾。

  林冰大喜,他知道廖文睿的水裡功夫了得,大喊:「廖兄,多謝了。麻煩你鑿沉帆船。」

  日兵聽見林冰大喊,援兵來到,都是一驚,但一看只有七八人,心下都是暗笑,再聽見林冰說要鑿沉帆船,更是笑得東倒西歪:「唷,他以為這是什麼?一片葉子嗎?帆船耶,可不是普通的小船,哪這麼容易鑿沉?」

  但日軍卻是小瞧了海陸幫的能耐,畢竟近幾年縱橫海上,別說一艘帆船,甚或是軍艦,都有被鑿沉的紀錄。

  廖文睿趕緊操控小船,先送林冰、七帆到千里所在的帆船,接著長吸一口氣,與其他五名海陸幫幫眾翻身入海,只留一人守那小船。

  林冰、七帆一上帆船,日兵便團團圍住,但林冰的劍術實在是非同小可,雖然沒有楚劍的鋒利,但普通長劍也已經是眾日兵所難以抵擋。

  林冰殺了一陣,便靠近千里,大聲喊道:「老爹,快走。」

  千里待在船艙,只聽到林冰說有援兵,還以為是國軍,心下甚喜,長刀一揮,殺出了一個重圍,一出船艙,高聲問道:「來者是哪一連?長官是?千里這裡可先謝過了?」卻未聽見有人回答。一撇眼間,看見旁邊的小船,才知道不是國軍。

  「老爹,哪有什麼連?快走。」林冰左手扶著千里,右手牽著七帆,便往小船裡跳。

  「他們是誰?」

  「他們就是海陸幫,上次我跟您稍稍提過,海陸幫憎恨日本已久,上次初見便如同舊識,一見如故,說定要讓他們參與推翻日本政府。」

  「喔,原來如此。」

  林冰將千里帶上岸,向那留守小船的幫眾一揖。卻也不用躲在岩石之後,畢竟子彈射程不及此處。

  不了許久,廖文睿也已經上岸,林冰馬上迎上前去,深深一揖,道:「多謝你援手,雖說大恩不言謝,但這次恩情我一定會銘記在心。」

  廖文睿連忙還禮,說:「林兄弟不必掛懷,上次你助我幫主誅國信威吹,之後又聽說你戰勝『漫天刮海』,與你相較起來,我們只是盡一點棉薄之力罷了。」

  「不……不……」林冰熱淚盈眶,熱血翻騰,他知道,他雖然失去了黃楠、戚儀,但也得到了另一群肝膽相照的好朋友。

  「話不多說,我已鑿沉日軍的一艘大船。而幫主的船也會在今日戌時抵達。就看我們如何撐過這段時日。」

  「你們幫內有多少人?」七帆忽然問。

  「這次隨幫主出征的約有一百來人,都是深知水性的好手。」

  「那何不把另外兩艘帆船也鑿沉?」七帆又問。

  「呵呵,姑娘你有所不知,說鑿沉其實也不是用武器在船底打洞,而是以防水炸藥炸開船底,我們此次前來應援,所攜炸藥有限,只夠一艘船的份量。況且,你若炸沉另外兩艘,日軍只能上岸與你拼命,現在幫主未到,你們人手也不夠多,倒是一場硬仗。」

  七帆臉上微微一紅,低聲說:「哦。」

 

  「日軍已破一艘船,況且見我們有援軍來到,必定會撤軍。」千里仍舊氣喘吁吁。

  「他們不會上岸殲滅我們嗎?」林冰問。

  「不會。只要他們的頭領是黃楠,他們就不會在沒把握的條件下上岸。黃楠這人做事就是如此,若沒有把握,他絕對不會輕舉妄動,寧可退兵。」

  「那就可惜了……若突然有一場大雪,將他們冰困住,豈不是好?」林冰哈哈一笑。

  「你別發夢了。台灣這海島氣候,怎麼可能有雪?」

  「等等。林兄弟,你瞧瞧這是什麼?」廖文睿遞上一把劍,劍鞘裝著,但卻是林冰最熟悉不過的劍,不是楚劍卻是什麼?

  「你怎麼拿到的?」林冰又驚又喜。

  「方才我去鑿船之時,日兵一直防範我們,逕往水裡鑽,我們安置完炸藥就已經離去,把他們炸個粉身碎骨。然後就趁機偷入船艙,偷得這柄劍。但其他幾把卻是未見著,想是他們防範一次失誤,所以分開置放。」

  林冰手拿楚劍,喃喃說道:「楚劍啊楚劍,若真有奇蹟,讓海上下場大雪就好了。」

  忽然一陣白光,從洞穴發出。眾人又驚又疑,往那洞穴走去,發光的卻是那個裝載楚劍的金屬盒。

  「為什麼他會發出白光?這種光與我們每次激發武器所發的光,有點相似之處。難道這個盒子就是趙武?」林冰捧著盒子往洞外走去。

  「不可能。趙武的武器形狀是一個圓形,而且是個近乎完美的圓,不可能是這個盒子。」千里邊走邊說。

  眾人一出山洞,都是驚得呆了。

  四季再怎麼寒冷的小溪村,無論如何不可能下雪,卻降下大雪。

  「雪!」林冰高興得大叫。

  「唉,日本政府的覆滅之期真的不遠矣。」

  「啊。」林冰忽然大叫一聲。

  「怎麼?」七帆被他嚇了一跳。

  「我知道趙武是藏在哪裡了?」林冰甚是喜悅。

  「哪裡?」眾人齊聲問道。

  林冰把金屬盒子放在地上,舉起楚劍,說道:「讓開。」

  眾人紛紛避讓,不知道他要弄什麼玄虛。

  鏗鏘一聲,那金屬盒子竟然就被楚劍劈斷,但金屬盒子下層還有一個木盒子,木盒子打開,裡面是一個完美圓形的和氏玉,玉上寫了一個「趙」字。

  「完璧歸趙!」七帆高興得大喊:「沒想到最後一個武器竟然不是武器。」

  「現在就只剩把剩下的五把武器奪回來了……」林冰眼望遠方的兩艘帆船。

  戌時,海岸已冰封。

  日軍早已冷得難以動彈,船卻被冰困住,開不出海岸。

  林冰欲登上黃楠所在的那一艘船。

  「黃楠,交出另外五把武器,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。」林冰站在冰上,提劍高叫。

  「哼。」黃楠站在船首。

  「你們已經被冰封在此,不了許久也沒糧食。若你交出武器,我可以放你還有你的手下一條生路。」

  「你當真以為你勝得了我手中的短刀?」黃楠兩手一翻,短刀又已在手。

  「你可以試試……」林冰冷笑。

  黃楠輕輕一躍,從船上落在冰上,身法之巧,果然是武功超群。

  「你可知道我是誰?」黃楠問。

  「你是日出三忍,對吧?」

  「沒錯。我是日出三忍之首,加藤大河。」

  林冰等他說完,楚劍遞出,中宮直進,直取他前胸;黃楠微一側身,短刀搭上楚劍劍鋒,往林冰雙目刺去;林冰低頭閃過,楚劍轉削黃楠右下盤;黃楠一躍而起,落在林冰後方兩尺處,跟著踏上一步,短刀刺向林冰後心;林冰下身不移,上身側轉,舉劍架開了他這兩刺,接著借力退開一丈。

  兩人這下交手,都知道對方劍術、刀法了得。

  黃楠大喝一聲,短刀轉了好幾個圈,舞作幾團白芒,林冰暗暗心驚,這招就是當日秋本大輝所用、自己靠著后羿劍法上載所破,但黃楠的刀法豈是秋本大輝可以比擬,況且他這一招當日在關帝廟使出,就已經無法抵擋。

  眼見黃楠白芒已至,心裡細想著后羿劍法中不明的那句:「萬千起自零一,變化難脫其圓」,再見到黃楠的白芒,登時心中有如一面明鏡,把后羿劍法之後所不明的地方全都想通了。因為「萬千起自零一,變化難脫其圓」正是一個環節,林冰一直想不通這環節,這時想通,之後不通之處也都迎刃而解。當下楚劍完美得刺出一劍,正是黃楠此招的破解之處,楚劍劍尖剛好落在黃楠心口之前。

  四周暴起一片喝采,卻有一個聲音叫道:「別殺他。」林冰一怔,轉頭看出聲之人,卻是千里。

  「為什麼不行?」七帆問,但她知道,林冰其實沒有殺他之意。

  「為何不行?」林冰也問。

  千里以為林冰會殺他,慌忙之中說出這句,心想索性說個全:「你可知道黃楠是你的誰?」

  「誰?」林冰也是暗暗吃驚,他一直深深覺得自己跟黃楠有某些地方連繫。

  「他是你的親哥哥。」

  「我的親哥哥?」林冰大驚。在場眾人也是滿腹疑問。

  「但我們倆不同姓呀。」黃楠也很驚訝。

  「黃楠,你本名黃軍平,父親叫做黃定江,母親是卓沛,對吧?」千里說這句話時,眼望黃楠,只見他點了點頭。

  「林冰,我一直沒有跟你講你的父母親是誰,現下跟你說了。你父親是林淳紹,母親是卓沛。」林冰恍然大悟,原來自己跟黃楠是同母異父的兄弟。

  「所以我們是同母異父的兄弟?」黃楠也了解。

  「不是。」千里這一句話讓大家又更是不解。

  「那……那是?」七帆也是滿腹疑問。

  「你們是徹徹底底的手足,父母都是同一人。」

  「但我父親是林淳紹,他父親卻是黃定江啊。」

  「呵呵,瞧我說得,落東落西。」千里哈哈一笑:「林淳紹就是黃定江,黃定江就是林淳紹。」

  「啊。」眾人都是大驚。

  「黃定江也是第九秘密情報單位的特務之一,他的代號是『嬋娟』。二十三年前,或是更早以前,他就已經滲透進了日本憲兵府,而後當上憲兵長,在此之前,他已經改名林淳紹。他的任務連我都瞞過,那時我也在日本憲兵府做一個不算小的憲兵,我日本名叫做吉國直澄;就算是整日跟在嬋娟旁邊,我卻都未發覺他就是我們的特務。直到十八年前的那一天,一個名叫卓沛的特務,也就是你們的母親被日本政府發現,然後被提到憲兵府來。審問你母親時,我那時為了救你們母親,上去甩了她一巴掌,其實是偷偷打暗號給她,但我畢竟功力不足,不只被嬋娟發現,還被日本政府安排在嬋娟身邊的眼線給發現。」眾人聽到這裡都是嘆了一口氣,暗叫可惜。

  只聽千里續道:「你們母親當時也認不出你們父親,第二天的審問,你們父親也已知道事情難挽,就告訴你母親他的真實身分,之後纏綿一晚,日軍攻來,你們父親託我帶走你母親,我知道他的真實身分也感訝異、也是內疚,若不是我的莽撞,他也不必自曝身分,當下我就暗暗發誓,就算丟了我這條命,也要將你母親帶出,可惜只讓我丟了一條手臂。」

  七帆打插道:「林冰的母親怎麼認出林冰的父親?那為什麼她當時又認不出來?」

  「因為嬋娟的背後,有一條一吋的疤,似乎是卓沛無意間留下,所以嬋娟摟住卓沛時,讓他去摸那條疤,她當下就笑如花。」

  「哦。」七帆恍然大悟,眾人也是哦的一聲。

  「我帶著你母親四處奔波,輾轉幾處,才逃到小溪村,林冰你還記得那一首我常常哼的歌嗎?」

  「奈若風兮拂輕河,奈若雨兮落似歌;再感風雨別經處,見淚停奔失復得。」林冰當下哼了出來。

  「沒錯,那首就是我攜你母親逃亡之時,你母親所唱。」

  「原來……」林冰細細品味歌中之意,在場眾人連同日軍也沉浸在其中,霎時什麼台日情仇,都以拋諸腦後;戚儀也是熱淚盈眶。

  「你母親在生下你不久之後,也就去世。這件事,一直沒有跟你說,現下才說了出來,唉……」千里長長嘆了一口氣。

  「你走吧……保重。」林冰向黃楠深深一揖。

  黃楠回思往事,才知道自己是多麼可笑、可嘆,當下朗聲說道:「兄弟……你也保重。」林冰見他認自己為兄弟,也是兩行熱淚。

  黃楠躍上帆船,從船上丟下五把武器,大聲道:「永別了,弟弟。作哥哥沒有盡到義務,竟然如此可笑,真是慚愧,盼你多多保重,將日軍從島上趕出。」說罷,短刀往自己心窩刺去,登時氣絕。

  林冰大呼一聲:「哥哥。」卻是為時已晚。

  戚儀兩行熱淚早已落得不計其數,挽著黃楠的頭,低聲道:「結束了……一切都結束了……」說罷也拿出短匕隨黃楠而去。

  日軍失去首領,只能退軍,只見船帆消失在海的邊際。

 

  「你想清楚了?你若把七把武器同時放上去,石門就會關閉,你就會沒有辦法出來。」千里說。

  「想清楚了。」林冰說。

  「這兵器的能力都是未知,若他只是一個幌子,這樣你不就平白無故犧牲了?」

  「就算只是個幌子,我也要試一試。若我們就這樣平白無故放棄這個機會,那之前為這七把武器而死的豈不也是白白犧牲。」

  「好吧,既然你心意已決,我也不多說什麼。」

 

  石門閉上。

  林冰牽著七帆,兩人相視一笑,一起步入石門。

  七把武器各就其位,但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。

  小溪村的村民為感謝林冰、七帆的犧牲,在小溪村立了一個石像,以感念他們。

 

  石門關閉的六個月後,一九四五年,八月二日。

  太平洋戰爭的中心指揮部。

  「石門都已經關上半年了,為什麼卻都沒有動靜。」一個軍官說。

  「難道七武器真的是謊言?」千里疑問:「不,我絕對不能讓林冰還有七帆就這樣白白犧牲。」

  「你要怎麼做?」軍官問。

  「懇請美國發動原子彈。」

  「哦,那該投在什麼地方?」軍官問。

  千里沉吟許久,說:「林冰的日文名字叫做廣島真一;七帆的日文名字則是長崎七帆,就請美軍在廣島先投一顆,若日軍堅決不降,再於長崎補上一顆。」

  「好,我會向上級稟報看看,畢竟我們也對戰爭厭煩了。」

 

  西元一九四五年,八月六日,美國在廣島投下一顆原子彈。

  日軍震驚之餘,未有所動作。

  西元一九四五年,八月九日,美國再於長崎投下一顆原子彈。

  於此之後,日本裕仁天皇,在八月十五日向日本人民宣布日本投降,這段談話被稱為終戰詔書。

  原子彈的威力非同小可。

  國軍都把原子彈當作是秦遺留下來的巨大兵器。

  但若依考古記載,第五次兵器出現,將是毀滅世界的力量。

  這一次是第四次……

  沒有人希望還有下一次,沒有人承受得起。

  小溪村的雕像,原本底下一個石牌,建造的時候並沒有任何字。

  但在日本投降後的一年,雕像上出現了一行字:

  「我們渴望和平」

 

 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

 

 
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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